叶嫤下意识噎住后话。
平乐王神色微动,默了片刻,目光顺势朝不远处的殿门落去,淡问:“何事?”
这话刚落,屋外之人便恭敬出声,“皇上,今早周妃娘娘咬伤了大岳国相的二公子,逃跑之后,便投湖自尽,幸得被巡逻的御林军发觉并紧急救起,如今大岳国师已怒,且已将落水后的周妃娘娘带走,势要处死周妃娘娘。”
叶嫤面色一变,心有复杂。
那周舞盈竟是胆大包天的咬伤了格尔单?
如此说来,那女子也算是烈性女子了,只可惜,昨夜之事是她自己惹起,如今又咬伤了格尔单,这罪名落下来,便是她被御林军从水中救起,却也还是免不了一死的。
“自打昨夜宫宴结束,朕已有口谕,撤销周妃妃衔,贬为乐女。如今她胆大的伤了大岳国相公子,自是难辞其咎,尔等先去大岳国相处稍稍安抚,朕随后便来。”
仅片刻,沉寂无波的气氛里,平乐王淡然出声。
这话一落,殿外告话的宫奴急忙点头,小跑离去。
叶嫤敛神一番,这才转头朝平乐王望去,缓道:“大岳国相几人本是狡黠鹰鹜,周舞盈如此行事,着实鲁莽了些。”
平乐王朝叶嫤放缓了目光,嗓音依旧从容淡定,“谈不上鲁莽。她是虽有谋略,却无眼力劲儿,昨夜礼殿之上本想耍点小聪明,却沾惹是非,如此之人,不懂瞻前顾后,不懂审时度势,便也只有死路一条。”
叶嫤神色微变,未再回话。
看来昨夜周舞盈执意在礼殿抚的那首倾城曲,平乐王也是看出她的心思的,只可惜,周舞盈自以为自己的琴音婉转动听,奈何她却恰恰低估了这些腹黑男儿的定力与深沉。
亦如平乐王此人,什么天仙不曾见过,什么乐声不曾听过?周舞盈想仅凭倾城一曲便拢获他的心,的确是过于自信了些,且也正因为是生出了这等不该有的小心思,才惹得大岳国相几人主意,沾惹风波,也是可悲,可怜。
思绪至此,叶嫤满心通透。
待片刻后,她也不再多想,仅稍稍按捺住心神,故作自然的朝他劝,“大岳国相那里还有一堆烂摊子,皇上还是早些起身过去处理为好,免得再生是非。”
他勾唇笑笑,面上的线条全数放柔,慵然自若的道:“这时大昭的宫闱,他这大岳之人能生什么是非?”
说着,不待叶嫤回话,他便话锋一转,“嫤儿昨夜将我手臂枕了一宿,如今手臂已然发麻,穿衣更是不便,此番可否劳驾嫤儿帮为夫着衣?”
叶嫤怔了怔,挑眼观他。
他则笑容温和,目光清浅,略是执拗的等她回应。眼见叶嫤一直不答,他身子再度稍稍坐直了几许,一时,身上的被褥全数滑落,露了大片胸膛,春意无限,只是他胸口残留的那道疤痕,仍是扭曲狰狞,极为慎人。
叶嫤眼角一抽,知他是故意的。
即便是手臂发麻,但他好歹也是休息了一会儿,再怎么也不会麻得穿不了衣才是,只道是往日的他历来干练干脆,做事也从不脱离带水,如今倒好,这厮在他面前竟也开始撒娇任性,懒散不堪了。
待沉默片刻后,叶嫤才敛神一番,转身至不远处的衣柜为他挑了一套明黄的长袍过来,自然而然的服侍他穿上。
她的动作也极其缓慢温和,面色也无半分异常,只是待服侍他穿戴完毕之后,她才慢腾腾的道:“皇上近来倒是越发傲娇了些,只是身为男儿,总得有阳刚干练之气,如穿衣这等小事,皇上日后还是亲自动手为好。”
她嗓音稍稍染着半许戏谑。
他也不生气,只道:“我历来不喜麻烦嫤儿,只因怕你累着,但我也只是在身子不适时才让嫤儿帮忙,并无不妥。怎么,听嫤儿这口气,难道是嫌我未有阳刚之气,更嫌我傲娇麻烦了?”
叶嫤眼角一挑,不说话。
他凝她片刻,随即便吩咐殿外之人端水端膳进来,待与叶嫤双双洗漱完毕,他才慢腾腾的牵着叶嫤在圆桌旁坐定,缓道:“方才一切,只为玩笑,你若不喜,我日后便不让你做这些事了。”
他语气柔和,态度极其认真。
叶嫤神色微动,缓道:“妾身也仅是随口调侃,并无其它,皇上莫要太过放在心上。”说着,心思微转,突然又想起他胸口的疤痕,眉头一皱,话锋也跟着一转,“妾身方才服侍皇上穿衣时,便见你胸口的疤痕已是结痂,如今皇上身上的毒已解,你胸口的疤痕,以后不必再剜了吧?”
曾记得当初他中毒之后,他胸口的伤口每番结疤,他都会将疤痕全然剜掉,鲜血长流,如今顾明月已是给了他解药,他自然可以不必再受剜疤之苦了吧?
也正是因为心有担忧,才有意问他这话,只是待这话落下后,他却并未立即回话,只待沉默片刻,才如常平和的回道:“嗯,身上的毒已解,这胸口的疤,自然不必再剜却,嫤儿放心。”
说着,便抬手为叶嫤舀了一碗粥递在了叶嫤面前。
叶嫤深眼凝他片刻,缓道:“即便如此,也望皇上要多加注意身子,莫要懈怠。”
他神色微动,坦然点头。
叶嫤面露几许释然,不再言话,仅是垂头用膳。待膳食完毕之后,平乐王才起身出殿,去那大岳国相处安抚。
待他彻底离开乾清宫后,叶嫤闲散坐在乾清宫外的凉亭,兀自饮茶。
周遭气氛平静而又谐和,安然静谧。
只是不久,如此静谧的气氛,却被一道小跑而来的脚步声惊扰,叶嫤下意识转头望去,便见一名宫奴正从院门处跑来。
“皇后娘娘,柳神医求见。”
待弯身站定在叶嫤面前,宫奴恭敬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