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光火暗淡。
叶嫤静坐在原地,满身平静。
那人朝叶嫤凝了片刻,才平缓低声而道:“在下一直都打算在此终老,奈何今日墨殇再度对我下手,且我也闻说公主对我旧情难忘,一时心有牵挂与愧疚,便想让姑娘以后出气之后,一旦有机会的话,便替我给公主带件东西。”
叶嫤神色微动,“带什么?”
这座地牢,看似密不透风,这人双脚全被拴上了脚镣,本已是自身难保,他当真有本事助她出去?且他虽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这里安定的日子,但这里的日子,的确暗无天日,再加之姬宣对他似也并非真正的优待,如此,他当真会放弃外面的一切,从而安安分分的呆在这里?
也即便那姬宣对他下了蛊毒,且还让凌风扎他的心脉诱发蛊毒,他也丝毫未有半点怨言,且甘之如饴?
心思至此,越发觉得此人的言行都是极为怪异,连带他那满身的平静与从容都显得怪异,且她的内心深处,也根本不愿相信此人当真无欲无求,能心甘情愿的呆在这里避世。
却是片刻之际,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那人嘶哑的嗓音再度道来,“带一枚镯子。”
叶嫤稍稍回神过来,深眼凝他。
他妖异俊美的面容则是一片苍白与疲倦,薄唇一启,极是认真的出声,“最初呆在公主身边时,公主曾送了我一枚定情镯子,那镯子是大岳皇家祖传,极其珍贵,公主当时将它赠我,是想让我明白她的真心,只可惜,我对公主历来都无感情,即便当初成了她的面首,也只是被逼无奈罢了。本以为我在她身边失踪多年,这么久的时间了,她定也会将我全然忘记了,不料墨殇今日突然与我说,公主对我一直都不曾真正忘却,甚至还睹物思人。既是如此,我心有愧疚,便想将公主曾经送我的镯子还给她,也算是想让她全然死心。”
说着,便极为艰难的抬手入袖,掏了许久才将一只小巧的锦盒掏了出来。
又见叶嫤正深眼将手中的锦盒盯着,他略是无奈的笑,“我如今,早已无心出去,只望姑娘能将这镯子先替我揣好,待出得地牢后,便找机会还给公主,不知,我这请求,姑娘可愿意?”
叶嫤继续沉默片刻后,才低沉道:“我若将这东西亲自去交给霓凰公主,万一惹得霓凰公主注意,问起我你的行踪呢?”
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眼角勾起长长的笑,笑得妖娆而又沧桑,“姑娘可说我已然身故。若是公主怀疑你的话,姑娘可说你我仅是偶然相识,这镯子,也是我在重病之际拜托你交给她的。如此说法,公主定不会怀疑姑娘。”
是吗?
那野心勃勃的霓凰公主,能有这么好骗?
叶嫤心生起伏,并未太过将他这话放于心里,也不打算真正为他送东西,再者,如今她与他都身处囹圄,逃脱不得,如今来说这些话,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些,毕竟,现实刻骨,她与他都被禁闭在此,如何脱身?
这般一想,叶嫤便已兴致缺缺,仅嗓音一挑,朝他淡道:“公子这忙,我该是帮不了的。你我都是囹圄之人,出去不得,是以公子这镯子,我着实无力为你送达。”
说完,便稍稍挪身背靠着石壁坐好,双目微合,兀自休息,浑然不打算再与他多言。
奈何即便如此,他却仍无半点放弃之意,仅是片刻,他再度低哑出声,“我以帮姑娘逃出这地牢之事来与姑娘作为交换,姑娘也不愿顺手为我送出这枚镯子?且你若当真不愿惹麻烦的话,待你出去之后,也可随意找个人为你将这镯子送去公主府,如此一来,你也无需与公主照面,更也不会被公主为难亦或是怀疑。此事对姑娘并无坏处,姑娘可要再考虑考虑?”
叶嫤终是再度掀开眼来,冷眼朝他脚上的铁链子扫了扫,又朝他那胸口处的血迹扫了扫,眼角微挑,“公子都已是囹圄之人,难以自保,公子又欲如何帮我逃出去?”
“这地牢里,还有一处紧急之际逃生的机关,这机关我已猜到了在什么位置,只要姑娘触动那机关,自能开启另外一道出口,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脱。”他嗓音虽是嘶哑,但语气与态度却是格外的坦然,似是仍无半句虚话。
叶嫤神色微动,“那机关在何地方?”
说完,漫不经心的稍稍转头,淡然的朝这地牢周遭扫望,却也并未发觉任何可疑之处。
“那姑娘可否答应在下方才的请求?”他不答反问,双目静静的锁着叶嫤,满目认真。
叶嫤眼角微挑,并未立即回话。
“只要姑娘答应,也只要姑娘将我手中这手镯接过,我便告知姑娘这地牢的机关。”他继续低哑出声。
叶嫤心中终是开始起伏起来,怀疑之至,待得沉默半晌后,她低声道:“我答应公子便是。”
他面露几许释然,“多谢姑娘了。”说完,便将手中的玉佩越发朝前伸了半许,“这枚玉佩,望姑娘先替我收好,一切,便有劳姑娘了。”
叶嫤安然静坐,并无上前靠近之意,“公子还是想告知我那机关何在,待我打开地牢后,我便接过你的手镯,待出去之后,我定会为你将手镯送至霓凰公主手里,决不食言。”
他深眼凝她,“姑娘还是先将手镯接过,我再将地牢的机关告知姑娘。”
叶嫤面色也跟着抑制不住的起伏,并不说话。
“姑娘是不愿相信在下,还是……不敢靠近在下?”他再度开口,这话却是问得极其直白。
叶嫤猝不及防一怔,深眼凝他片刻,淡道:“我与公子毕竟不熟,自然也不敢轻易靠近公子。倘若公子执意要我先接过你的手镯才会告知我机关所在的话,那公子便将你的手镯抛过来吧,我定将你的手镯接好。”
她的确是在怀疑他,也的确是不敢真正朝他靠近。
他脚上拴着铁链子,自然无法靠近她这地方,但若她主动上前去接他手中的手镯,一旦他翻脸,她定会被他擒住,逃脱不得。
是以,在无法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她自然不会主动上前半步。
奈何他眉头稍稍一皱,仅道:“手镯乃玉石而为,本就极脆,一旦姑娘未接好,手镯岂不会被摔成两半?这手镯,终究是大岳皇族的祖传之物,也是公主最是重视之物,请恕在下不敢轻易冒险将这手镯朝姑娘抛出,还望姑娘过来亲自取为好。”
他低哑的语气也稍稍染了几许坚持。
叶嫤深眼凝他,不说话。
他也未多言,仅静静的将她凝着,纵是面容极其的妖异魅惑,但那目光与脸上的表情却又格外的认真与诚挚,似是满身的纯然清冽,人蓄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