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之中,他也是个果敢与勇气集于一身之人,她也始终相信,倘若他能彻底放下对霓凰的心结,他的人生,定当绚烂精彩。
“只要姬宣公子愿意,你还是以前的风华精锐的姬宣,并无差别。”待片刻后,叶嫤再度道了一句。
姬宣神色剧变,蓦地垂头下来,“叶嫤。”
他突然低低的唤她。
叶嫤神色微动,低声应话,“嗯。”
“我曾经那般算计于你,甚至还将你掳来大岳国都,你恨我吗?可有想过杀我?”
叶嫤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当初的确是有心杀你,但如今,我不会杀你。”
“为何?”他蓦地抬头,嗓音微微发紧,眼底似有浅浅的期盼。
叶嫤坦然道:“我如今已然不信瑾黎,若是你能回头,我更愿信任你,与你一道合作。就如今日,我虽有意试探你,让你去唆使国相千金,但我更希望你当真能将此事办成,如我所愿。”
说着,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一深,“姬宣,你若与我们合作,待天下大定之后,那时,我与皇上都会留住霓凰公主性命,将她送给你。那时候,霓凰公主再无男宠,她只会属于你一人,也只会与你长相厮守,再不分离,你意下如何?可要与我们……合作?”
这话,她也是发自肺腑。
瑾黎太过精明圆滑,她每次面对他时都极其的戒备,倘若这受过伤害的姬宣能够与她同盟,她倒是觉得他比瑾黎要来得有用。
毕竟,姬宣有软肋,他的软肋便是霓凰公主,而那瑾黎的软肋……
思来想去,叶嫤似是想不到瑾黎有何软肋,那般风情万种的男子啊,能刚强,能柔弱,能狐媚人心,也能对人生杀予夺,她的确还没找到他的软肋,更无法彻底摸透他的心思。
只是心思虽是如此,且也诚心与姬宣合作,奈何这话一出,姬宣目光一颤,本是苍白的脸再度惨白,毫无血色。
他似是受了什么打击,整个人再度莫名的颓了下来,唇瓣微微一勾,再度勾出了几抹自嘲的弧度。
待得片刻,他突然叹息一声,“丢了公主尊位与权势的霓凰,便不是霓凰了,那时候即便你将她送给我,她也不会跟着我。”
叶嫤淡道:“不试怎知道呢?霓凰公主一旦成为普通人,你姬宣,便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她若不是傻子,定会跟着你。”
姬宣满心嘈杂,听得这些话,心中竟破天荒的没有任何向往与心动。
或许是这些日子接连受挫,接连失望,心也跟着麻木了,是以明知晓叶嫤这话说得极对,也的确能够让他彻底得到霓凰,奈何心境压抑沉闷,竟无半分欣悦。
他仅是彻底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才低沉沉的道:“倘若霓凰能如叶姑娘所说,我前些日子便不会被她抛弃了。可惜我对她追逐半生,到头来,却是糊涂一场。”
说着,转头朝叶嫤咧嘴而笑,笑容有些莫名的苍凉,“我会与叶姑娘合作,但不是为了得到霓凰。以前过得糊涂,如今几番受叶姑娘恩情,我如今所行所言之事,只是为了对叶姑娘报恩。”
是么?
乍闻报恩这二字,叶嫤稍稍有些恍神,深觉怀疑。
总觉得如他这样的人物,定不会说出这么单纯的话来,难不成他当真被霓凰公主伤得彻底,转性了?
正待思量,姬宣已伸手撩开马车窗帘朝外扫了一眼,神色微动,转头朝叶嫤望来,“国相府便已在附近,我独自前去便成。霓凰的新殿在城东长街的尽头,旁边还有做丰宴楼,叶姑娘先去丰宴楼坐着等候,莫要轻举妄动,待我与你汇合后,再做打算。”
叶嫤缓缓点头,并未吱声。
姬宣不再耽搁,当即让驾车的大昭侍奴停车,挪身下去。
待他刚刚在地面站定,叶嫤撩开车帘朝他低声道:“姬宣公子,万事小心,若遇了危险,便即刻逃走,保命要紧。”
她嗓音认真。
姬宣被她眼中那明亮的坚定之色稍稍晃了眼睛,心口稍稍一紧,当即故作自然的挪开眼,“知晓了。”
说完,便迅速抬脚离去,陡然消失在街旁岔道的深处。
眼见他消失无踪,叶嫤这才撩开前方的车帘子朝驾车的大昭侍奴道:“本宫此番出行,暗中跟了多少暗卫?”
侍奴回头过来,恭敬而又低声的回话,“自上次娘娘遇险,皇上便在娘娘身边加派了人手。此番娘娘出行,跟在暗处的精卫共有三十人。”
够了。
叶嫤眼角微挑,“差十人去盯着姬宣,切记暗中行事,莫让姬宣发觉。倘若姬宣入得国相府并唆使国相千金即刻前往霓凰公主新殿,便尽量护姬宣性命;但若姬宣入得国相府并非是去唆使国相千金,反而是有意兴风作浪,便将皇上极可能在霓凰公主新殿受危之事闹大,务必传入国相千金耳里,再不惜一切代价的将姬宣……当场斩杀。”
最后二字,她嗓音已然沉得不能再沉,毫无温度。
与其说这次是在试探姬宣,更多的,也是在给他最后一个活命的机会。
即便她再怎么对平乐王失望,也容不得旁人拿他的性命来玩笑与算计,姬宣胆敢在这节骨眼上生事,即便她对他惜才,也不得不杀他。
驾车的侍奴即刻点头,立即将马车驾至不远处稍稍无人的街巷,随即唤出其中一名暗卫,按照叶嫤方才的吩咐低声传话。
闪身出来的暗卫即刻点头,陡然飞身离去。
叶嫤也不再耽搁,差侍奴将马车朝霓凰公主的新殿方向驾去。
待即将抵达霓凰公主的新殿,叶嫤先以薄纱遮面,随即弃车而行,却是转过两道弯后,便远远见得那长街尽头,正立着一座座巍峨的殿宇。
那些殿宇,全被一道高高的围墙围着,殿宇屋顶全是金色的琉璃瓦,檐角高耸,气派至极。
叶嫤目光一紧,满心嘈杂,只觉那霓凰公主能在这乱世之中不顾世人眼光修建出这么一座辉宏的宫宇来,便足矣见得她手中的权利与物力惊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对女子的包容本是不多,但霓凰公主却能冒世人之不韪而如此放纵,圈养男宠,大修宫殿,抛却她与她对立的身份之外,她倒是觉得那霓凰公主活得的确潇洒,比她叶嫤潇洒多了。
“娘娘,前方便是丰宴酒楼了,可要先去酒楼?”正这时,身边一直跟着的侍奴恭敬问话。
他是听见姬宣对叶嫤的嘱咐了的,是以眼见丰宴楼就在前方,便忍不住朝自家娘娘恭声询问。
叶嫤这才将惊诧的目光朝那金碧辉煌的宫殿收回,视线一转,便见长街不远的确有座三层楼高的丰宴酒楼。
想起方才姬宣的嘱咐,她眉头微皱,心中留了个心眼,并不打算去那丰宴酒楼,而是瞄准了长街右侧的灵风酒楼,一路过去。
身边是侍奴神色微动,也未多言,仅跟着叶嫤一道往前。
两人入得灵风酒楼后,便被热情的小二引入了三楼雅间。
叶嫤站定在雅间雕窗旁,目光正好能稍稍将不远处那座巍峨宫殿大致看到,只见那高高的城墙里,假山水榭一应俱全,树木茂密,难以仔细打量,且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平静如也,似是并没什么大的动静,反而平静得怪异。
她心底越发一沉,即刻差侍奴下楼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