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道:“叶姑娘最初不曾杀我,也不曾杀墨殇,我便知晓,叶姑娘绝非心狠之人,是以,我将我的私军交给叶姑娘,即便叶姑娘不信任他们,也最多会将他们全全遣散,亦或是差人严加看管与拘谨,但绝对不会,杀了他们。且我来时,也已然差人去洛石镇传了话,令大军全全丢弃兵器,一旦大昭大军来,无条件诚服,我之诚意至此,我之私军的诚意至此,想必叶姑娘定不会滥杀无辜的。”
“那可不一定。”叶嫤沉默一会儿,幽远淡漠的道了这话。
只是嘴上之话说所得硬,但心底深处,却的确有所松动。她的确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也不喜血流成河的场面,诚如这瑾黎所说,倘若瑾黎当真有意归降,倘若瑾黎的私军当真丢盔弃甲主动臣服,她叶嫤,也愿意留他们一命。
只是……
“瑾黎公子本也是野心之人,昨夜还有意掳走本宫,今日又为何会如此同意妥协?”她低沉沉的问。
瑾黎缓道:“因为昨夜,我亲眼目睹了格尔单上万大军阵亡在大昭弹药的威力之下。我心有震撼,也知唯一能胜大昭之法,便是以叶姑娘之命来要挟大昭帝王就范,只可惜,我昨夜已失去掳走叶姑娘的最佳时机,以后,便更不可能擒得住叶姑娘。是以,我看得透局势,也知我大势已去,也自打知晓叶姑娘掳走霓凰公主并大肆放出消息来,我便知晓,叶姑娘的矛头,许是已然对准我了。既如此,我不敢以我私军的性命来随意冒险,最为可靠之法,便是归降。”
说着,嗓音一挑,“叶姑娘也无需怀疑我的诚意,我这个人,并非真正在下天下江山,我只是想复国罢了。但我也已想通,既然要复国,也绝非与大昭硬碰硬这一种法子,许是归降,再诚心为大昭办事,我许是还有复国的转机。毕竟,天下疆土太阔,大昭帝王一人也打理不过来,在下愿出一份力,以后为大昭帝王打理这大岳之国。”
打理大岳之国?
叶嫤勾唇而笑,不得不说,这瑾黎算得倒是精妙。知他的私军抵挡不住大昭弹药的威力,便有意以此之法来夺得大岳之国的治理权。
是以,他的野心从未消却,只是他口中所谓的复国,又是何意?
这不经让叶嫤联想到他的身世,毕竟,姬宣曾说着瑾黎也是身世成秘,各种传闻皆有,但如今听他这‘复国’二字,便也知他的真正身世绝非简单。
却是正待思量,这瑾黎也像是猜透她心思一般,竟开始主动出言解释,“大岳这片国土,在十几年前,它还不叫‘大岳’,而是叫‘大商’,奈何后来大岳皇族勾结大岳国相沉寂造反,推翻了大商皇族,改国换姓,成为‘大岳’,而我瑾黎,便是以前大商皇族的九皇子,也是大商皇族唯一……幸存的血脉。”
叶嫤深吸一口气,纵是对他的身份已有怀疑与猜测,但却未料竟是如此震撼。
“那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叶嫤继续问。
他自嘲而笑,“我当时一路逃亡,却仍是被大岳国相之兵劫住,待大岳国相之兵将我送去大岳国都的路上,是当时出城骑马玩耍的霓凰公主救了我。”
说着,似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中夹杂着几许冷气,几许复杂,又有几许极为明显的无奈与怅惘,“当时,她差她的随军将掳我的大岳国相之兵全数斩杀,再为我改名换姓,让我彻底跟在她身边。是以,我从小便一直被她藏在身边了,那那般的小女孩啊,却也是个极有主见之人,小小年纪,杀起人来也是歹毒,与她那软弱的父皇可谓是天差地别。只可惜,她爱上我,以为将我宠冠公主殿便可让我一直心甘情愿跟随于她,但她却忘了,我大商皇族几百条性命便是被她大岳皇族所斩杀,如此之仇横梗在此,我岂会爱她。”
“那你今夜为何还要来救她?”叶嫤继续问,嗓音越发沉下。
他自嘲而笑,“因为大岳皇族之人,我会一个一个的拿下,且霓凰公主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瑾黎手里,岂能死在叶姑娘手里?”
叶嫤满目复杂,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也不知这瑾黎对那霓凰公主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
说来,这些恩恩怨怨啊,着实是太过复杂,也太过磨人。奈何那霓凰公主也是一往情深,只可惜所爱非人。
这种隔着血海的爱啊,终究是无法长久的。
正思量,瑾黎已缓缓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我今日过来的来意,已彻底为叶姑娘坦白,如今,叶姑娘可愿将霓凰公主交由我处置?”
叶嫤这才应声回神,深眼凝他,“如今事态特殊,即便你有意归降,本宫也不得不防你。至于霓凰公主,本宫如今只能让你见她,但却不能将她交给你。”
他似是早就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却也面色平静,只道:“如此也可。我愿听从叶姑娘的一切安排。”
他归降得太过顺利,叶嫤心头反而有所不适,更越发的警惕。
她继续道:“瑾黎公子武艺高强,着实容易生事,只望瑾黎公子能自废武功,到时,本宫自会安排瑾黎公子与霓凰公主相见。”
瑾黎眉头几不可察一蹙,却又片刻之际,释然而笑,抬头朝叶嫤望来,“有时候叶姑娘狠起来,也的确是狠的,只是,这样的叶姑娘,却让我更为欣赏。我愿按照叶姑娘的吩咐行事,也望叶姑娘莫要忘了我之求。”
说完,不待叶嫤反应,便极其干脆的抬手而起,猛的朝他的头顶拍了两掌。
那两掌的力度并不大,然而拍下之后,瑾黎却面露痛楚,眉头紧锁,本还直直跪定的人,此际竟像是突然失了力道一般,无力而又脆弱的瘫软在地。
他脸色也跟着极致得惨白。
叶嫤看得有些不忍,却仍安然坐定,目光询问似的朝一旁的精卫扫去,“他如此这般,可是当真自废了武功?”
精卫深吸一口气,面露半许震撼,如实点头。
瑾黎自嘲而笑,有气无力的道:“我说了,我此番是诚意而来,且也会遵从叶姑娘的一切吩咐。是以,叶姑娘无需再怀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