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安也在一旁,将门关了起来:“好了,这便是咱们楼里的主子,秋姑娘。”
那黑衣人半愣在那里,站着不动,黑纱下不断打量着眼前人。
余莫卿轻摇绢扇,向池安挑了一下眉,示意她出去。
池安领会,便离开了房间。
余莫卿起了身,语气甚是软糯:“不知这位公子急着见奴家,所谓何事?是……咱们楼里的姑娘不符合公子胃口?还是公子想尝尝……”
谁料余莫卿话还没说完,那男子猛的摘下了纱帽,跪在了余莫卿面前:“还请秋姑娘开恩,救在下一命!”
绢扇之下,余莫卿面色狐疑,这男人究竟是谁?让我救他什么?
只见这男人缓缓抬头,眉宇间一股愁色,带着一丝祈求和盼望,定定的看着余莫卿。
余莫卿握着扇柄的手顿时加重了力气,此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她找寻多年却未果而终的宋幕!
他怎么会突然来找她?还这么明目张胆?
余莫卿心里顿了顿,看样子宋幕并没有认出她是谁,毕竟在宋府之时也不过匆匆一瞥,她给人留下的印象尚且还是那副丑妇模样。
她清了清嗓子:“不知公子所说何意?奴家当真是听不懂呀?”
“还请秋姑娘定要救在下一命,在下感激不尽!”三年未见,宋幕脸上原先那股傲慢娇纵的气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常年饱受欺压的隐忍和沧桑,又不知是遭了罪心绪不宁,眼窝深邃了大半,并且额间萦绕了一股忧色,久久不能消退。
“公子一来便说让奴家救你?可奴家到现在还不知公子姓名呢?再说,公子言下救人又所为何事?莫不是为了什么伤天害理见不得光的事?”余莫卿挑眉,她可没那么容易放过宋幕,当初因为他,丁宏惨死,丁大失踪,罪状书也无迹可寻,如今他突然出现,她绝不相信只是偶然。
“秋姑娘……我……我不能说太多……”宋幕支支吾吾。
“向来帮人得看面子,我这春花楼也非江湖救急之地,公子既没给出高额的赏金,也未摆明身份,这不是叫奴家为难吗?”余莫卿凤眸仔细看着宋幕那副低三下四的嘴脸,心里一阵痛快。
“秋姑娘,我……这实在是无可奉告……”宋幕死硬着嘴,“只……只求秋姑娘,带在下面见圣上,为在下洗刷冤屈……”
“面见圣上?洗刷冤屈?”余莫卿冷笑,“公子怕是说笑了,我这儿既不是朝廷知府,也不是钦天监的衙门,如何带公子面圣,如何洗刷冤屈?公子莫不是在说笑,拿我这春花楼的主子当白痴?”她也知道宋幕现在杯弓蛇影,难免病急乱投医,只不过没想到竟找的是她本人,那可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为当年的事一解心头之愤了。
见余莫卿太过精明,宋幕咬咬牙,又道:“好,秋姑娘,那在下告诉你……在下乃乾城知府宋幕,多年来深受太子残害,如今鱼死网破,太子追杀不断,在下实在冤枉,所以才来国都,想寻得秋姑娘帮我引见圣上,特述在下之冤呀!”
余莫卿不禁冷笑了起来:“哦?原来是乾城知府宋幕,宋大人?”这宋幕现在也是走投无路,当真一逼就现出原形,竟然还好意思说是太子残害?难道他不是帮凶?
“秋……秋姑娘听过在下?”宋幕有些惊讶,“那,那就好办了,秋姑娘放心,只有秋姑娘带在下面见圣上,将一切说明。待在下陈冤得洗,必为秋姑娘送上一大笔抚恤……”
余莫卿冷冷看向宋幕,嘴角残酷一勾:“宋大人怕是头一次来国都,还未了解国都的情况?这春花楼是三皇子的产业,而三皇子依附谁,想必宋大人不是不知?宋大人要奴家带大人前去面圣,告发太子罪证?岂不是让奴家搬石头砸自家主子的脚吗?宋大人又这般明目张胆前来,岂不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一字一顿,不带有一丝怜悯,余莫卿看着宋幕那张嘴角,仔细道来他现在危险的处境。
宋幕一听,脸色明显变了变,一时间张着嘴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身子仿佛僵硬一般,但心下又有一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余莫卿重新坐了回去,靠在软垫上,冷冷瞥了宋幕一眼:“宋幕,你以为,你逃得了?”威逼胁迫之势扑面而来,压抑的宋幕挪不动脚步。
宋幕扯了扯嘴角:“没……没有,我没想过要……”
余莫卿轻笑:“宋幕啊宋幕,没想到你也有今日这般走投无路的时候,呵……当初你替太子卖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现在这副模样?”
“不!我不信!”宋幕突然眼神一定,摇了摇头,“秋姑娘,在下是受人所指,才来找秋姑娘帮忙,我不信秋姑娘不帮……”
“你说什么?”余莫卿挑眉,这宋幕是想耍什么滑头?
只见宋幕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卷筒,起身递了过来,很是小心翼翼:“是一位公子,为宋某指明此路的……”
“这世上还有哪位公子这般料事如神?”余莫卿语气不屑。气氛很是低沉,她冷静的眼眸直盯着宋幕那卑躬屈膝的面孔,素手一抬,接过了那卷筒,将里面的纸条抽了出来。
只见那纸条上写着:“卿儿,太子追杀宋幕不断,其护罪状书三年,望救之呈堂。”
余莫卿凤眸一瞪,是永夜的字迹!他什么时候会想过要救宋幕?
她将纸条收了起来,眸色一冷:“那位公子究竟是谁?”
“这……宋某受人之托,不能说出那位公子名号。”宋幕有些为难。
“你可曾看过这字条?”余莫卿沉声道。
“不敢不敢!”宋幕狠狠摇头,“公子吩咐过,只需将字条带到秋姑娘手中,秋姑娘自会帮忙。在此期间要不得打开字条,否则宋幕小命不保……”
宋幕谦卑的语气并不虚假,余莫卿只能作罢。只是心里有些哀怨,妖孽怎会突然将宋幕送至她眼前,又这般确信自己会因罪证书而留住他。这妖孽凭什么在暗处一直观察她,明明是在帮她,却总不出来见她?
宋幕自然不知晓余莫卿心中所想,以为余莫卿还是不相信他,便从怀里将罪证书掏了出来,顺便还有一封自己的述情表,一并递了过来:“公子还说,若姑娘……姑娘若不信这字条,便将这些给姑娘,姑娘必定会帮忙的……”
余莫卿接过罪状书,的确是当年她拟的那一份,隔了些年份,纸张倒有些泛黄,只是那些鲜红的手印,一一控诉着当年丁山村里的惨状和暴行。而宋幕那份述情表,则是对自己多年来为太子办事的具体细节和太子私吞金矿并贩卖私盐两大罪行,以及自己的逼不得已,尤其是乾城金矿失火后,太子嫁祸他与一众党派中人,为太子担责的冤屈。并且在逃过后,太子不断派人追杀,妄图毁灭一切人证的残忍。
虽是句句属实,可是也挡不住余莫卿对宋幕的仇恨。
余莫卿也想了起来,当初在宋府的第二天,永夜便被叫去和宋幕细谈什么,虽然她不知道具体的细节,那时候也忙着打听丁山村的事去。现在看来,她猜测应该是永夜与宋幕进行了一场交易。永夜果真料到了金矿会出事的那一天,而以太子斩草除根的性子,必定会诱骗他们上当,再连根拔起,所以宋幕很可能被追杀。但以此为代价,让他保住罪状书,虽然冒险,但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余莫卿自然是要收下这些,毕竟是对扳倒太子的有利证据,但宋幕此人,她并不能轻易放过。
“宋幕啊宋幕,真是没想到,你还真有今天这般求人的模样……”余莫卿一个劲冷笑。
宋幕咽了咽口水:“所以秋姑娘是……愿意帮我了?”
余莫卿嗤笑一声:“宋幕,当年你在宋府百般刁难,后又在私盐之事上多加隐瞒。为了金矿之事,你以高价出售,才肯将一个并不完整的地图卖给别人。借傅子文中毒之事打压第一庄,借金矿地图之事坑了别人无数银两。金矿失火当日,你甚至不惜以自己为诱饵,将我等陷害于金矿之中,妄图将一切证据毁灭!若不是太子觉得你是无用棋子,派人追杀你三年,你是不是都快忘了,该怎么求人救救那个曾经帮着别人伤天害理的自己!”余莫卿凤眸一狠,血色布满,直视宋幕,一股杀气油然而生,不禁让人生怖。
宋幕额头布汗,薄唇微颤:“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当年那么多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