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跪在面前的突蒙,余莫卿第一个反应并非心头畅快,反倒是因为扎哈突如其来的训斥而疑惑。要说突蒙也算世子,在流安地位虽不说万人之上,至少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哪怕是风烈也给他几分薄面,可这扎哈显然并不顾忌自己和突蒙的身份,如此当众让自己和突蒙难堪至此,也不怕下不来台?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在用苦肉计,料定她不敢往后追究?
再看向一脸无奈的扎哈,他语气很轻,末尾发了声叹,好似是真的不得已而为之,并且容不得他人多责问一句,好像他已经揽下所有责任,让别人找不到再责骂的机会。
余莫卿心中冷笑,表面却故作大度,“王爷费心了,想来世子殿下也有不言之情,本宫虽受惊吓,但好在风烈将军及时赶到,人也平安前来流安,虽说耽误了几日和亲,但总归是找到了良时吉日不是?”
“公主大度,但和亲一事延迟,却有疏忽其中。两国为和固然是好,但若有人从中作祟,举止不断,确是有碍和亲进度,就算行事者是王宫贵胄,亦是是难逃责罚的。况且是犬子管教不严,为父罪责难免。公主嫁入皇家,便是我朝尊上,有权责骂我父子二人,大可不必手软。”扎哈旁敲侧击,硬朗的脸上堆着不怀好意的笑,抓着突蒙的手仍旧没有放开,只是侧了点身子,故意将那鲜艳的祭台拉到余莫卿的视线中,“公主今日成婚,祭礼之后便是太阳宫大开迎接,公主是咱们流安的王妃,便是子民之母。慈母多败儿,犬子年幼,少责罚度,不罚不可,还要劳烦公主操心,权当为皇室尽职,也算公主劳苦功高。”
余莫卿凤眸流转,原本还以为这扎哈是有意让她来责罚自己和儿子?往后说才明白原来还是为了让她亲自去祭礼罢了。
她心中冷笑,这扎哈还是当她是傻子?
且不说她现在是不是嫁入流安皇室,又或是手中有多少权势,又怎可以一己之私惩治突蒙,还当着众人的面允诺?她虽行事鲁莽,但还知道些规矩。扎哈轻描淡写,公主受惊,加上两国和气受损,却只归咎在突蒙一人身上,顶多再算上他这个父亲管教不严,结果就让她动手惩治一番即刻。这算什么?
要知道当真伤及两国和气,说大点得上升到两国事宜的处置,怎么可能轻易归结到一个世子身上?在怎么说也得明列条款,一一查证禀诉,交由审理才得以评判,怎会这般轻易交到她一个还未正式嫁入皇室之人?这扎哈怕是想把她往火坑里推吧,这般当她是傻子地对待?
再者,就算惩治,也不止一个人呀,毕竟突蒙也不是靠一己之力迎接和亲团,更不是一个人行事,党徒营派怎可免责?不了了之?可是换个说法,她又当真发怒波及他人,若真惩罚多人,那又算什么?一个初嫁入皇室的人竟一时惩治本国多人,传出去得引起多大的风浪和笑话?
还美名其曰是她是子民之母?是为尊上?说得好像她今日嫁进来,明日她就能手握重权为虎作伥似的。可是若她当真如扎哈所想点头同意,不是让人看她的武断和独裁?但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指责她,恐怕第二日她便死在朝堂上的唾沫中了。
让她跳火坑?
余莫卿冷笑,她算领教到这扎哈打的那一肚子算盘了。
“王爷误会了,世子既是年少,责罚未免过重,本宫并非武断之人。本宫初嫁于此,尚不懂流安律法,但这若在大昭。世子有罪,也立当交由刑部亲审,怎可交于本宫?王爷虽有抬举,但恐怕本宫是消受不起了……”余莫卿嘴角含笑,眼前的流苏静静垂下,却将她冰凉的目光阻挡。
扎哈未想到余莫卿的应变能力倒是迅速,脸上却一直端着模样,“是吗?公主聪慧,竟如此考虑,确是臣浅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