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发霞衣女皱起眉“你家来了个蟊贼,被我砍了,我和姐姐还有庄赦要聊些事情,你把这胳膊埋了,然后院子清理干净,我们还有事情要谈,没时间做这些杂事。”
说罢,盘发霞衣女便直接走进屋中,留姜婆子一个人站在院子中。她呆愣着看着盘发霞衣女关上门的背影,隐约间有种感觉。
自己似乎是招来了一伙儿强盗住在家里。
姜婆子顿时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她的其他几个孩子都不在东海郡本地,这座姜家的老宅也只有她一个人在住。实际上原因也就是,她舍不得姜家一直以来东海郡郡望的地位,即使在姜家被巫蛊案波及,死了一半人以上之后,她仍旧不想离开这里,而今天,是她第一次真的想要搬走。
她艰难地清理好了院子,把那条断肢埋在一旁的树下,随后又在上面压了块石板免得谁家的野狗把这东西扒出来。清理完,疲惫让她艰难地拖曳着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窝在炕上,直接合上了眼。
睡眠,或者说,落入睡眠之中,并不象征着安宁。
梦境,无穷尽的梦境。
她又一次梦到自己独自站在海边。潮汐拍打着海岸,而这一次,似乎她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站”在海岸边。
她仿佛是被绑在了一块巨石上。
她仿佛是被绑在一块巨石上,被逼着听那大海无尽的潮汐声,那她的母亲,逼着她去聆听的声音。
姜婆子的母亲,是真正的古岱国神官的继承人。她懂得过去的一切,也以过去的标准,要求着姜婆子和姜婆子的一切。
她仿佛看着海水慢慢地上升,淹没了她的腿,淹没了她的胸口,又淹没了她的脑袋。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并不是一片漆黑。
她仿佛被淹没在海浪之下,看着各色的天光透过海面,透过万顷的波光,照到水下,投射到她身边的一切上面。
下一瞬间,她面前的一切都变了,变成了一片真正的漆黑,而这片漆黑的正中,则摆着一条胳膊,已经胳膊下面的一滩血迹。
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盘发霞衣女的影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手中明晃晃的长刀,眼看就要招呼到她的身上。
她醒了。
姜婆子艰难地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她跑出自己的房间,看着外面的天色。天色已经全黑,似乎已经过了子时,她看到庄赦他们的房间灯还没灭,便凑到窗下。
她想要听到些什么,如果真的得到些什么信息的话,也可以送到孟新那里去表功。
姜婆子的确能够听到屋中的小声交谈,但是她却越是想要仔细地听清他们说话的内容,内容听得也就越来越不真切。而每当她想要,或是即将听清屋中的内容的时候,她的耳边便适时地响起了一种格外令人不适的滴答声,仿佛钟乳石上的水滴,滴入大湖一般。
她隐约间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地面上游窜进她的身体,她想了想,屋中莫说庄赦,那两个姑娘也是十分机灵,如果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想了想,转身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中,缩到炕上,把脚用又一床被子捂起来。她躺下,想要再睡一觉。
但是她发现,她已然睡不着了。
耳边无穷尽的滴答声,仿佛是在她耳中生了个钟乳石洞。而双脚之上的寒意,则无论如何,都仍然盘踞在那里,就像是缠绕上了她的荆棘一般。
她不太在意,心想着这或许说老年病吧,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