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辰看着扑向自己的钊戕,几乎没有半点反抗的想法就那样站在那里,而钊戕直接将他扑倒在地上,看着躺在地上,连瞳孔都在颤抖着的武辰,旁边的肉山上的一张脸开口道“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武辰此刻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和本能之间,显然胜者是本能。见过无数次钊戕杀人的武辰,曾几何时有过那么不到一刻的时间,想过自己可能有一日也会被钊戕杀死,他想象过无数种壮烈或是悲情的死法,但是唯独没有想到,会在一个自己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肉山边上,被钊戕撕碎。
他此刻,完全称不上是壮烈或是悲情,仅仅是躺在地上,瘫软着,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而不知为何,钊戕迟迟没有动手,而他也慢慢冷静了下来,看着钊戕那被无数个脸环绕着的头部的空洞。
那空洞中,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但是却又好像能看到一切一般。他盯着那个空洞,过去的回忆仿佛在戏台子上演出来一般不断地串场,不断地改变着。最初的那个只配坐在墙角的武家的私生子,然后是和安钰一同在书斋里度过的童年,看着安钰被送走时依依惜别的眼神,他凭借着武家的“天论”基础,进到钦天监做到灵台郎的位置。
而当他离开钦天监,在海北郡的仓库里打开那个罐子的时候,他第一次遇见了钊戕。
在那时,钊戕只是一个依附于他的,连野地里的精怪都比不上的野神,而现在的钊戕,已经是吞噬了一万人的魂灵和血肉的龙子。武辰,则从“主人”变成了“仆从”。当他尝试着反抗,不,仅仅是尝试着活着,甚至还不算反抗的时候,钊戕就把他拖到了这个比地狱可能还要恐怖百倍的地方。
他看着旁边的肉山,想象着自己的结局。他不知道,他会不会被撕成碎片,然后被塞进这座肉山之中。被塞入肉山中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漫长的岁月中被融合成了肉山的本体,而他,必然也不例外就是了。
但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看到了钊戕那黑洞洞的脸上,它真正想给武辰看到东西。
钊戕的魔军,或者说,他的眷属,动了。
数百的鬼犬如同狼群一般在大地上飞快地穿行着,它们自铁轮城出发,一路向南。
武辰此时心中的惊恐和愧疚顿时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他召出钊戕的魔军本意是拿下铁轮城,以缓解昌江一带的压力。但是现在的他,就像是撬开封魔匣放出厉鬼的小道童,九州凡众在面临魔军的情况下,可能出现存亡危机。
他看着那黑洞中的影像,无数长着人头,眼中却是一簇如同菜花一般的眼球的鬼犬一路朝着昌江县狂奔着。他在钊戕的身下挣扎着,但是钊戕那双带着内脏般鲜红颜色的巨手,他根本没法挣脱,如同一双铁钳一般,钳住了他的身体,而钊戕那巨大的尾部,则直接从背后,穿透了武辰的身体。
不知为何,武辰竟然没有感到疼痛,反而是感觉到了一种仿佛金属般的冰凉感觉,他感觉自己身体中某些很重要的东西顺着那根长长的尾巴流走了,而现在的自己,这具躯体,则如同被掏空了一般,里面似乎只剩下了某些微不足道的细屑。
钊戕一甩尾巴,将武辰直接甩到了旁边的肉山之上。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武辰竟然没有被肉山所吸收,而是靠在了上面,即使肉山中伸出无数手臂想将他拖入进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
钊戕发出低沉的吼声,肉山表面上的一张脸开口道“你的精神既然还无法消逝,你的身体,就先借我用用吧。”
云陟明已经从武辰身上得到了降服钊戕所需的东西,但是问题是,她去哪找凶戾气极重的物件?
武辰那把鬼头刀,传闻是某个刽子手家族代代家传,来来回回砍了几千个脑袋。而她如果想要找能够胜过那把鬼头刀的东西,就需要一件比鬼头刀杀人还多,戾气还重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一时间她也想不到到底有什么。她将香炉、铜钵还有银铃收回了包中,回头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武辰,正准备离开,武辰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云陟明有些莫名其妙,讪笑着“武仙师?怎么了?”她此时此刻也有些做贼心虚,就怕武辰刚刚是装睡,看到了她做的一切,那样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
“小姑娘,你,很有意思嘛。”
武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谁在用锈了的刀刮动墙壁一般。而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云陟明意识到情况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