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营中相聚的时候,自己还劝过他,已经上年纪,就不要再来碰战阵之事了。
当时,韦粲只是付之一笑。
越想到过往种种,柳仲礼心里的愤怒就越无以复加。
贼人!
天杀的逆贼!
对面的叛军军营早就发现了这一股梁军出现在己方面前,仿佛是为了刺激柳仲礼,对面的箭楼上,吊下来几具尸体。
那些尸体身上,都穿着将军或是校尉的甲胄,显然都是韦粲手下的中高级军官。
他们死了,也还被当做羞辱柳仲礼的工具而挂出来。
“传令下去!”
柳仲礼咬牙切齿,声音低沉,周围的传令兵和部将皆低头奉命。
“结阵,攻破贼营!”
军中带有引火的物品,由前排士卒携带着,准备往营栅上倾倒,而后焚烧。
但叛军又不会眼睁睁地看他们把东西带过来,各处一声令下,随即开始放箭,其中还夹杂着弓弩。
柳仲礼麾下都是正儿八经的正规军,平时训练的东西这时候便派上了用场,数十人中箭倒下后,两边立刻便有人补上,重新补足队伍,且结成盾阵。
两方攻防都有条理,柳仲礼本以为这样的僵持会随着营栅被点燃而打破,自己的将士会攻进去,将他们对韦粲做的,重新还到他们自己身上。
前面说了,青塘地形宽阔,若是营栅不稳固,很容易就被直接冲垮。
对面营栅却是搭建的相当坚固,哪怕是靠近了,也一时半会攻不开。
地形宽阔,意味着周围可见之处,很难埋伏军队。
柳仲礼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不停调动各处士卒的时候,他感觉到地面震动了起来。
远处,太阳已经落尽余晖,开始朝着西边撤退。
一望无际的黑潮开始从东边出现。
侯景攻进建康时,麾下有八千兵马,占领建康后,虽然聚拢的流民、奴隶极多,将军队直接扩充了十倍不止,但侯景深深知道,仅仅凭着这些人,是无法成事的。
于是他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将大部分资源都倾注到忠于自己的嫡系军队上。
任约请命攻打石头城的时候,侯景就将手下的一千名骑兵借给了前者。
韦粲身死,尸首被吊在北岸示众。
这是极大的挑衅和轻蔑。
哪怕联军中许多人都是奉命做缩头乌龟,但这时候,也无论如何忍不下去了。
这一巴掌,打的是他们所有人的脸。
各部梁军,都在请战。
抢回老刺史和诸位将军的尸首!
侯景部署的那些军队,也在各处提防着梁军,气氛也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
在这种关头,手上有一整支可以快速调动的力量,其重要性毋庸置疑。
但,侯景却是将所有骑兵都押在了这儿。
刚刚才战死过五千梁军的青塘。
因为周围地形宽阔,伏兵根本就是不现实的战术。
但骑兵却可以在发现敌军后,进行长距离的奔袭。
原本,大家面前都有着战争迷雾,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
但我现在这一招,却是可以让你主动走到我能看见你的地方。
营栅面前就是你梁军那些军官的尸首,你看见当没看见,无疑会影响士气。
你若是想将尸体抢回来,就必须得靠近营栅,而后不管你是想抢了尸体就走,还是顺势攻打营栅,都必然落入套中。
“杀!”
号角声响起,东边的黑潮开始涌动,三千多名骑兵组成冲锋的阵型,战马彼此交错而过,马槊和马刀的锋刃上都折射出慑人的寒光。
河南王带着他们从寿阳起兵,最后一路直接攻进了建康。
南朝二百年,可还有人做到如此壮举!
成王败寇.....成王败寇罢了!
只要他们胜了,还有谁敢说他们是叛贼?
梁,早已腐朽不堪。
如同年久失修的谷仓,外面看,仍是存粮极多的样子,但里面,早已酝酿着让人窒息的腐朽气味。
各地民不聊生,权贵们索求无度。
他们看不见道路两旁饿死的农夫,看不见底层士卒们脸上憎恨的神情,看不见妇人生了婴儿,却因为交不出人头税而不得不将其活生生溺死!
古代赋税的名义总结起来,不过三种:赋、税、役。
但南梁一朝,却是又立出无数名目,来无止休地剥削底层百姓。
许多人连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八个字都没听过,但侯景向他们宣扬了此行的目的,向他们描述了将来会因为他们每一个的努力而获得的美好未来!
“天下苦朝廷久矣,此非我侯景一人之私,亦尔等之恨!”
为了自己。
“千载百年的世家,都是吃喝着你们无数代人的血肉长起来的,今日我等若不站起来,我侯景死则死耳,尔等将死,尔等的父母妻儿将为奴,世代不得翻身!”
为了亲人。
“攻进建康!攻破台城!清君侧!还天下一个太平!还百姓一个安定!”
为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