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候车的停靠站,我遇到了十里八乡敬而远之的落魄‘秀才’,据与他同届的长辈们介绍,他是镇上里少数上高中,拼高中,然后也是少数落榜者之一的其中一位。
关于他的传言,险些成为村里一大骨干村官,现任市区乡镇级别的领导或多或少都是他的旧相识……
我姑且称呼他一声秀才吧,倒不是他同鲁迅笔下的孔乙己,会一些年代久远被摈弃的语调,或是写得一手好小篆,仅仅是对他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后,暮年垂老的年纪,却依旧把话说得头头是道,把黑颠倒成非白。
他指着地不大店不多的沿街,破口大骂。山旮旯的地段,却将物价哄抬,别的地方剃个头就十块,这儿的地偏偏要收二十;救命治病的药,成了灵丹高昂不已……
他滔滔不绝的念叨着,细雨和风我分明的瞧清他抖擞的身躯,低声问了他一句为什么不多衣服,他裹着敞开拉链的外套,转过半身向我示意着,不是衣服不够,而是人老了。
我阻隔了他近三分钟的唠叨,耳朵却挑剔地听进了这三个字。
在车里,我问他今年贵庚,他思路清晰的把我的问题答案撇到我周边的亲人身上。
你爷爷今年72、你大舅60、你爸妈……
仿佛在提醒我身边的亲人‘时日无多’。
最后才道明自己60的年纪。
活够本80无疾而终,我还剩7000多个明天,你说是吗?
无疾而终,我们的亲眷又还剩多少个明天呢?自己陪在他们身边的日子又有多少呢?我们争吵、互不相容、甚至当彼此未曾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一堵在乡间连阿猫阿狗都防不住的矮墙背后,居然生生阻隔了两代人的感情。
眼前这位村里名声狼藉的秀才,疯癫,痴狂,却始终记得回家的路。相较之下,我们选择蜗居城市,避开父母,绕过亲戚,自我优越的生活在孤岛之上。
稻田里荒草扭腰着,被翻新的土撵进犁耕的牛膝上,曾经贫瘠的黑土上,农户二人孕育了六口兄弟,老六不幸早夭,五兄弟历年来关系分分合合,却始终未将老宅分了户头,可是他们的后辈们,互相猜忌,互相攀比,酝酿出比秸秆烧后的灰烬还要苦涩的口感。
于是,每到雨谷愁人的时候,别人成群结队,我们宁可守缺。忘了龁咬之年,同时没能留给下一代们龀年的美好回忆。
3月11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