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胡承荫就发现自己大可不必怅然若失,因为此去县城的十里路又直又宽,道路两旁是移步换景的美妙画卷,出了栗木林,迎接他的除了让他应接不暇的果树林、柞木林、竹林,密林之外,还有被无数野花悉心装点的小山坡和满目碧绿的万顷良田,无数色彩、香气包裹着胡承荫,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鸟鸣和路边水沟的流水潺潺,天又那么蓝,让人不觉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研究所同仁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在马上晃晃悠悠地边走边聊,赶马的少年不时打个哈欠,一派悠然。
陈达和戴世光一左一右地挨着胡承荫慢慢地骑,三人一边走一边说着闲话。看书喇
其实自打戴世光一张嘴胡承荫就仿佛闻到了海河水的味道,在联大很难得遇到天津的同乡,实在亲切得很,不由得想跟他多说几句,几句闲聊过后,戴世光眨了眨眼睛,笑着问道:
“小同乡,我之前一直在经济系上课,我的学生我大都认识,你没来听过我的课吧?”
胡承荫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虽然戴世光和胡承荫是同校的师生,但两人此前的确没有一面之缘。戴世光到昆明之后一直住在郊区,不上课的时候就不大去城里,所以除了法商学院经济系的同学,其他人几乎不太有机会见到他。虽然戴世光开了《统计学》、《初等统计学》、《人口统计》、《经济统计》等多门课程,可胡承荫之前对统计学全然不感兴趣,便从未选过戴先生的课,但通过联大同学们的口耳相传,胡承荫对法商学院的这个有个性的先生也略有耳闻,见面一番交谈之后,胡承荫的记忆一下子苏醒了过来,原来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把世界的光戴在头上”的戴世光先生啊!
戴世光抽了一口烟,烟雾缓缓从鼻中涌出:
“不打紧,以后咱们就在一起共事了,来日方长!不过人口普查可不好做啊,繁琐又辛苦,得又认真又细心才行!”
“先生放心吧,我保证一定倍儿认真倍儿细心!”
“胡承荫同学,我对你倍儿有信心!”
一阵笑声惊扰了林间小憩的鸟儿,惊叫着振翅飞远了。
陈达先生看着两个天津老乡凑在一处相谈甚欢,也被这热闹所感染了:
“承荫,告诉你件事,戴先生的篮球打得相当好,他可是南开中学和清华篮球校队的主力队员呢!”
胡承荫觉得十分意外,没想到戴世光先生不光是老乡,是南开中学的校友,竟然还是篮球高手,可看到戴先生手长脚长的高大身材,便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真是太巧了!戴先生,我也是南开中学的!可我只知道‘南开五虎’,却没有听过戴先生的名字,是我孤陋寡闻了。”
戴世光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胡承荫,你是哪一年入学的?”
“我是三一年入学,三七年毕业的。”
“我是二二年入学,二七年毕业的,咱们俩这校友可差了快有十年了,你要是听说过我才奇怪呢!”
陈达先生平日里一贯以持重面目示人,许是天气好,心情也轻松,便来了逗趣的兴致:
“承荫,今年元旦办的三校篮球赛你去看了吗?”
胡承荫摇摇头,回想起来,彼时正是他身心俱疲的艰难时光。
“戴先生在比赛上代表清华大学上场了,当时清华大学啦啦队一边摇动校旗一边欢呼:‘不要慌,不要忙,清华来了戴世光!’那阵仗真是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