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个道士,大师父整整道袍,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案上挂着三清的宝像,殿内两厢挂着男女道士的画像,庄严祥和,神态感人。可大师父的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
地藏王菩萨说,虚真,如来托本座给你带句话。他说,目前做得还不错,注意戒骄戒躁,要继续努力。
大师父想到这儿就倒抽一口凉气啊,嘶——这如来难不成都是一个?他以为他胡作非为就没人懂了,拆散鸳鸯无数也没人能拿他怎样,合着上头有一位一直在盯着呢?这可就太不好受了。还想问详细点,佛祖还说什么啦?佛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小僧回去啊?佛祖最近吃的多吗?胃口好吗?
地藏王菩萨一律不答,只说了一句,若有困难,可找本座。便一指轻弹,将大师父送出了李老汉肉身中。
大师父坐在道观里纳闷,老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找你去?说大话不腰疼。心里正烦着,外头有个小道士跑进来,行了个礼,道:“师父,外面来了几个人,说要拆了咱们道观。”
大师父赶紧在心中呐喊,地藏王菩萨——快来帮老衲啊——有人欺负我——快来——
半晌没什么回应,骗人,原来菩萨也爱说便宜话。
小道士见道长呆呆站着,以为被吓愣住了,上前拽着人往外走,边走边抱怨:“师父,你要没骗人家钱,人家能上门来打群架吗?咱道观一共就仨人,待会儿被人剁了馅儿,蒸了包子,也没人知道。”
大师父心说不错,拽着徒弟往回走,道:“咱还是先溜吧。”
小道士苦着脸道:“咱今儿溜不成了,师兄已经被他们抓住了,听说要动刀子。”
大师父说:“牵头带路,老道我好歹会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岂能让几个凡夫俗子给宰了?”
小道士走在前头,叹了一口气道:“您心肠软,就是被打了也不还手,可就是苦了我们哥俩了。”
大师父在心中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三清观中有三个道士,师父玄机子带着宏远、守静俩徒弟过日子,给四乡八邻的做点法事,挣点儿钱财,也能糊个温饱。这师父玄机子也有点儿降妖捉怪的本事,尤其是现在天下不太平,荒年多丰年少,各路的英豪揭竿而起,活得久了的精怪也蠢蠢欲动,到人间为非作歹。玄机子帮人捉过大老鼠,撵过黄鼠狼子,可本事就摆在那儿,三脚猫的功夫,有几次真遇上了妖怪,吓得扭头就跑,差点还被吃了。
俩徒弟就因为那几次落荒而逃,对师父的信赖大大衰落,丧失了学道的信心。
大师父心说,你们怎么能不学道呢?你们要不学道,都入了佛门,那如来佛不就佛法更高深了?那他在这个故事里不就又能监控我了吗?这可不行,大家要好好学道!要弘扬道法!要万法归道!
这么一想,大师父神清气爽,做坏和尚可不能止于拆鸳鸯,老衲还要当叛徒!最好还能祸国殃民,烽火戏诸侯!越想他心里越痛快,又找到人生的目标了,又找到努力的方向了,为了理想而努力奋斗,为了梦想而大步向前!
迈了几大步就到了前殿了,挑开了悬幡,迈步向前,守静一指大殿内站的几个人,道:“师父,就是他们。”这几个汉子长得人高马大,虽然都瘦了吧唧的,可要揍这师徒三个,绝对不是问题。
大师父马上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这几位是白马村的村民,前些日子村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丢鸡,都以为是黄鼠狼子偷了,家家户户下了套子,谁也没捉着,鸡还是丢。有天半夜,刘家的小媳妇起夜上厕所,听见院子里鸡憋着嗓门在叫,连忙推了门出去,就没再回来,只在院子里留了不大不小一滩血,也不知道是鸡血还是人血。
大家伙儿就慌了,附近没山没林子,怎么也不可能是狼把人叼走了,这肯定是有妖怪。有人说附近那三清观有老道,快去请了老道来降妖捉怪。
玄机子就被众心捧月似的请了来,要说这玄机子有能耐吗?他还真有几分能耐,现场左右一看,到处嗅了嗅闻了闻,说,这是个黄鼠狼子成了精,来害人了,要破解不难,只要白银二两。
钱不算多,大家伙儿凑了凑,有了。玄机子拿着钱让小徒弟去镇上买了朱砂、黄表纸、八角、香叶、肉桂、白蔻,又买了砂锅、新道袍。玄机子画了几张符咒,一家发了一张,贴门上吧,贴门上那妖怪就不敢来拖人了。
众人小心翼翼分别把符咒都收了,又问,那些调料呢,还有砂锅,是什么新式的法器吗?
玄机子道,这我炖肉吃的。
众人赖着不走,我们也要吃肉。
有你们什么事儿啊?玄机子把人赶散了,跟俩徒弟炖了肉,吃个精光,正躺在床上顺食儿,外面闹了起来,听说王家的老太太半夜出来关鸡窝的门,也被拖走了。
大伙儿再上三清观来,问,这怎么回儿事儿?
玄机子又写了好些个符咒,一人一张发了,让大家随身带着,这样就算遇上了妖怪,妖怪也拿你没办法。众人信了,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