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茶礼已下,请期礼书也已递去了。”师承宫道,“看来这好日子是近了!”
“嗯。”祁穆飞含糊地点了点头。
“那‘仙桃草’有那么好吗?”柳云辞于口中低喃道,虽然他有意把声音放小,但在场的每个人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只是每个人都佯作不闻,没有应答。
墨尘问道:“唉,那以后有了弟妹,你还能和我们经常聚吗?”
师承宫道:“当然要一起啦,我们兄弟几个怎么可以分离呢,到时候让弟妹一起来嘛。”
祁穆飞低低地开口道:“她身体不好,大概是不能和大家一起了。”
“啧啧啧……”柳云辞啧啧连声道,“还没过门呢,就心疼起弟妹来了呀!看来咱们这位刁蛮任性的师家千金以后要失宠喽。”
墨尘冷冷一笑道:“都惯了这么多年了,我都习惯了。若是因为要娶新妇,就改变自己多年的习惯,我做不到!”
师承宫暗暗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祁穆飞,说道:“没事,等她日后嫁了人,自然有人管着她。”
说着,他转头看了妹妹一眼,今天她异常的安静,连柳云辞的冷嘲热讽都没有理会,摩挲着手里的霜竹笛,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亭外的梅花发呆,这样的安静让师承宫感到不安。
“哦?她也要许人啦?”柳云辞颇为意外地问道。
其实,不仅他一人感到意外,在座的其他人也都颇为意外。
“爹已经在考虑了。兴许……就是明年吧。”
“那大司命确实得慎重考虑一下,这脾气这性子,谁敢要啊?”柳云辞嘿嘿一笑道。
谁也没想到他的一声笑,竟一下子唤醒了往日那个刁蛮任性的师潇羽。
突然,师潇羽猛地转过脸来,向着柳云辞连声问道:“我这脾气怎么了?我这性子怎么了?”
“既然我脾气那么差,性子那么坏,让你柳云辞这样讨厌,这样忍无可忍,那你干吗还要跟我坐一起?干吗还要送我礼物?干吗还来招惹我?干吗还来跟我说话?!”
师潇羽奋力嘶吼着,眼里却蓦地急涌出了眼泪,无可遏制地直往外流。柳云辞见了,顿时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呆了片刻,他才惶惶不安地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干巴巴的字来,可是师潇羽根本不理会,还一把搡开他,带着两行清泪径直奔出了亭外。
直到这时,柳云辞才忽然想起什么来,急忙问道:“你去哪儿?”
“要你管!”师潇羽硬声硬气地回道,然后头也不回地就向梅花深处跑去了。
柳云辞见状,立时慌了,二话不说拔腿追了上去,可没走多远,他就见师潇羽停住了脚步。
“柳云辞,不要跟着我!”
“可是——”
尽管放心不下,但柳云辞还是止住了脚步,没再往前,“好吧!”
正当柳云辞决定返身时,忽然,师潇羽又喊住了他。
“三哥哥,”她的声音分明在颤抖,“我是不是真的很刁蛮也很任性?”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柳云辞还有些不适应,怔忡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当然不是!”
然后,师潇羽就再无声响了。
她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柳云辞回头望她时,她正盯着一枝梅花发呆,瘦小的身子在风里微微颤抖着,手里却还紧紧抓着那一管霜竹笛。
从她微微露出的侧脸看去,柳云辞隐约发现了一点莹亮的光芒在沿着她柔美的脸部轮廓缓缓地往下移动。
在师潇羽奔出漱玉亭的那一刻,墨尘原本已跨出了第一步,可最终他还是望着柳云辞的背影,没有跨出第二步。
仁(人)在吾心——这是他墨尘在锻造“墨梅花开”时暗暗许下的心愿。
当是时,墨尘曾满怀憧憬地打磨着那颗桃仁:终日劈桃穰,仁儿在心里。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
可当下,他却只能满眼落寞地伫望着那位渐行渐远的墙里佳人: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