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吴希夷诧异地问道。
“要不然呢。难道真的要我相信我的亲眼所见?”杏娘自信地微微一笑,抬头瞥了一眼仍在忐忑的吴希夷。
“不不不——”吴希夷慌忙摆手道。
“潇羽告诉我‘暗月七星’的时候,我就大概猜得来者不善。我承认,进门的那一刹那,我确实很气愤,不过,我相信祁爷不是那种人。”杏娘也在用自己的坦诚来回报吴希夷的坦荡。
吴希夷听罢,眉头一舒展,欣然道:“幸亏来的是你,不然,潇羽那脾气,肯定得闹得无法收拾。”
杏娘轻轻一抿,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
吴希夷一愣,复又一醒,问道:“哦?对了,她是怎么知道是‘暗月七星’来了?”
“那你明天问她吧。她可没告诉我。”杏娘摇了摇头,准备起身,“其实,潇羽已经长大了,早已不是那个爱胡闹的小女孩了。”
“还不胡闹?今天晚上她和铁鹞子闹成这样,还不是她胡闹。”吴希夷吹起胡子道,“她和人家胡闹就算了,还要怂恿人家去对付她二叔。真是!”
“关于这个,我觉得你误会她了。”杏娘道。
“误会?我怎么误会她了?”
“她并不是要挑起两家的恩怨,她这是要为她爹雪耻,为她二叔扬名呢。”杏娘道,“当年大司命败在秦楼凤手下,尽管大司命并不在意,但潇羽和他师乐家的许多人都觉得这是一件有辱家声的事,所以——只要大乐正这回赢了这秦樵派,那不就一雪前耻了吗?”
吴希夷不无赞同地点了点头,抬眼望了一眼杏娘,似乎想问什么。
“我听说这位大乐正一直觉得自己不如大司命,不配做师乐家的掌门,如果这次他能赢了秦樵派这两人,那不就正好证明了他自己嘛?”杏娘转过头来道,“虽然潇羽口上总说那位大乐正是她的仇人,可我听得出来,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恨他。”
吴希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眼觑了一眼石案上的水仙花,若有所思。
“可是——她二叔一定赢得了吗?”吴希夷眉头深锁,半是自语道,他对师清山的能力表示怀疑与担忧。
“为了大司命,为了师乐家,也为了他自己,他必须得赢!”杏娘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必须得赢就会赢?”吴希夷不明其意,只觉杏娘这回说的话无甚道理,可当他看到杏娘明亮的眼神时,他还是选择相信了她,尽管在他心底,他依然觉得师清山就是不如师清峰的。
更深露重,霜月凝寒。杏娘一手秉烛,一手搀着吴希夷往回走。吴希夷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有话要说,但又不知怎么启齿,想了许久,还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二人迤逦而行,相携相倚,月色绸缪,温柔地照着二人的脊背,两个身影一高一低地映在这崎岖坎坷的陂陀小径上。
或许是杏娘想给受伤的吴希夷让出一条坦途,所以没有给自己留有充足的步履空间,突然,一个脚下不稳,杏娘身形一晃,急急向旁跌去。
吴希夷见状,忙上前拦腰相扶。杏娘的纤腰很软,在吴希夷的手臂上一横,万茎青丝瞬时随风轻扬,在身后翩跹飞下,然后飘然窣地。
“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柳腰无力,莲脸无声,然,眉有情,目有意,若不是那一声乌啼,也许二人会在这朦朦胧胧的月色下望见彼此心扉的轮廓。
话说祁穆飞和师潇羽这头,众人退出房间后,师潇羽精神逐渐好转,便下得床来,刨根问底地追问吴希夷受伤的经过,祁穆飞经不住她一再的软语相央,便将暗月七星伏击的事儿掐头去尾挑了紧要的部分告诉了她。师潇羽听得津津有味,不过总觉得祁穆飞有所保留。
“暗月七星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那你现在可以把林江仙的事情告诉我了吧?”
“什么事情?”坐在奁镜的对面,师潇羽心不在焉地梳理着她的云发,镜子里除了她,还映着另一个人的身影,这样的角度窥人总好过直接面对。
“是我在问你。”祁穆飞一脸严肃地问道。
师潇羽讨厌这种一本正经的问答方式,也讨厌祁穆飞这种冷冰冰的问话语气。
“难道你不是应该先给我解毒吗?我可听说趾离香和玉楼春没有解药,是会死的。”师潇羽的目光相当严肃认真。祁穆飞有些诧异,他不知道师潇羽是从哪儿知道这个事实的,他也不知道师潇羽是否知晓解药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解药。”祁穆飞对着镜中的师潇羽答道,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师潇羽慌忙闪避的眼神。
“你——”师潇羽本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她又把话咽了回去,祁穆飞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目光之中分明有几分失望。
短暂的沉默之后,祁穆飞给出了解释:“幽冥毒,百毒不侵。所以——你不需要解药。”
师潇羽方始恍然。
她竟忘了自己身上还有着这么一味野蛮而霸道的毒药。不过,她的眼中并没有一丝庆幸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