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留下来就是为了问我和林江仙之间发生过什么?”
“是。”祁穆飞答得仓促答得直接,可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答错了。他想纠正,但嘴边的“不是”二字已来不及出口。
“你——”师潇羽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了一下。
“你就那么想我和一个采花贼之间发生过什么吗?”镜中的师潇羽似乎比镜前的师潇羽更坚强,她敢直面那个人的目光,而镜前的师潇羽呢,眼眶分明有些红。
“我只是想听事实。”祁穆飞的声调和语气稍稍柔软了些。
师潇羽按下手中的篦梳,揉了揉酸涩的眼眶,执拗的她并不愿意被对方看到自己的眼泪,也不愿意被对方看到自己的眼泪为他而流。
“你想听事实,好啊,那你叫大家一起来,我说给你们听啊,也免得你明天还要费心思转达给九叔。”
祁穆飞不懂风情,但还不至于连说话人的情绪也听不出来——她生气了。可是她为什么要生气呢?
“我只想知道林江仙来的目的。”祁穆飞在试图降低自己话语中的硬度。但,为时已晚。他的回答只换来了师潇羽一个愤怒的转身:“一个采花贼抓走你的夫人,目的还不够明显吗?”
直到此刻,祁穆飞才留意到师潇羽刻意掩藏的泪痕;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镜中的她并不真实。
“林江仙不是没对你做什么吗?”祁穆飞再次试图降低自己话语中的硬度,但实际上,效果并不明显。
“是,他没有对我做什么,那是因为我身上有幽冥毒,但如果……”师潇羽瞬间提高的嗓门似乎想让对方屈服。
“没有如果!”
祁穆飞用那种坚硬如铁的声音表达了自己不会屈服的意志,或许他还想借此表达自己的某种决心——他决不容许有“如果”那种事情的发生。
被打断话语的师潇羽愕然地注视着眼前的那个人——虽然那枚梅花胸针光彩依旧,但师潇羽清楚地记得,祁穆飞进门的那个瞬间,这枚梅花胸针并没有在他的胸前。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在不久前用过“九针”;这又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在不久之前身处险境。
想到这里,师潇羽忽然觉得自己的“如果”实在有些过分!
突然无声的师潇羽最让人不安。
祁穆飞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她,她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也不在她自己身上,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不过,祁穆飞用一句话便将她的目光拉了回来:“林江仙是不会冒犯你的。”
“为什么?”
师潇羽的眼睛里恢复了往日的光彩,这是祁穆飞熟悉的眼神,也是祁穆飞头疼的眼神,它紧紧地跟着自己那双不愿被人尾随被人注意的眼睛,寸步不离。
“为什么你会那么说?”
“因为——”逃不开,避不过,祁穆飞只得如实回答,“因为你是我的祁夫人啊。”
“你和他,还有交情?!”师潇羽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嘲笑的味道——你祁穆飞竟也会有交友不慎的时候!
“没有!”祁穆飞扭过头,断然否认。
“那为什么?”师潇羽屈身向前问道,好奇满满的眸子里不怀好意。
“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祁穆飞不堪师潇羽的纠缠,起身挪了一下位置。
“不是我不肯回答你的问题,是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师潇羽在祁穆飞的对面坐了下来,半是认真地回想起来,想到一半,她又半似为难地冲着祁穆飞问道,“你真要我把他说过的话都讲出来吗?”
祁穆飞猜到师潇羽想说什么,淡淡地答道:“你好意思说,我就好意思听!”
师潇羽瘪了瘪嘴,顿觉无趣,鼓着腮帮子沉吟半晌,才道:“他好像说过什么天尸眼,什么夜半无声……”
再次回想起自己与林江仙四目相对时的情景,师潇羽不禁有些面红耳赤。她打心底里厌恶那个采花贼,但是此刻的心跳又让她有些茫然——为什么那时候他的反应那样奇怪,猥琐的笑容骤然失色,轻浮的眼神蓦然凝重,隐隐抽搐的嘴角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戳到了痛处?那是什么东西?还有,那个时候,他跟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想不起来就不要再去想了。”
看着师潇羽的神情,祁穆飞觉得自己有些残忍,那个人毕竟是一个采花贼。纵然师潇羽毫发无损安然无恙,这并不代表她不曾有过恐惧、不曾有过无助。让一个受害人去回想她受害的过程,无异于伤口撒盐。
祁穆飞抚摸着她冰冷的手背,露出了一个歉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