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声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急躁起来。祁穆飞皱了皱眉头,他预感明天不是一个好天气。师潇羽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地上的暖炉,里面的炭火正烧得通红,身体里不自禁流露出了一种渴望。
“冷吗?”
“还好。”
一个明知故问,一个言不由衷。
暖炉里的火光照亮了两人身前的地方,也在二人的脸上烘染出了一团温存的红晕。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一段无言的空白之后,祁穆飞忽然道。他凝视着案几上的香炉,眼睛里饱含歉意。
“我又没事,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师潇羽暗暗瞥了祁穆飞一眼,从他隐隐搐动的嘴角,她看出他有话要说,故而她也就不再多言,只待他把话说出口。
“羽儿,你还恨我吗?”等了良久,祁穆飞才开口问道。
师潇羽蓦然抬头,她似乎没有听清楚对方的问题,“什么?”
“勺药之和那晚,我——”祁穆飞目光微微转低,欲言又止。
“那晚,你喝多了——”
“不,那晚,我很清醒。”
师潇羽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虽然她方才还在为祁穆飞结交林江仙这样的“朋友”而面露鄙薄之意,但是她从没有将他们视作一样的人。
“是吗?”师潇羽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怨恨,似乎那个时刻的她也一样清醒,“那你能告诉我,我胸口的那道伤疤,用灵卉轻砂还能治好吗?”
祁穆飞微微一怔,没有作答,“什么伤疤?!”他用极其克制的沉默掩饰了内心此刻的震惊与惶惑。
在二人无言的目光之中,他们彼此都想从中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祁穆飞没有找到,师潇羽似乎也没有找到。
“你不会告诉我,你已经忘了吧?”
师潇羽不允许祁穆飞用那种拙劣的借口敷衍自己,她嘴角的那抹笑容似乎已经看穿了对方的答案。
“你胸口没有伤疤。”祁穆飞略一沉吟道,神色从容而肯定。
师潇羽沉默良久,脸上浮出了一个失败者不肯言败的笑容,“祁穆飞,我的确应该恨你。”
“应该?!”祁穆飞手里捏着一把汗,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有没有听错,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他既感到难过,却又感到了一丝难言的欣喜。
“那晚,你在我的酒里加了别的东西,是也不是?”师潇羽的目光从祁穆飞的身上一掠而过。
祁穆飞默然不答,只听师潇羽又半是自嘲道,“我酒量是差,可也不至于‘一杯倒’啊。”他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惭色,然后滞涩地点了一下头。
看着祁穆飞诚实的面孔,师潇羽的目光微微有些酸楚,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其中既有欣慰,又有失望;既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释怀,又有一丝难以释怀的哀愁。
“哎,那你那天给我下了什么药?”师潇羽清浅一笑,于复杂的心情之外另觅了一抹与此刻心情无关的颜色,轻描淡写地点染于两颊与眉眼之间。
祁穆飞一愕,讷然答道:“醉玉流酥。”
“哦——”师潇羽终于明白了他彼时盯着香炉的眼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那晚的行为和林江仙并没有什么两样。
恍然之余,她又疑惑道:“为什么幽冥毒对醉玉流酥无效?”
“醉玉流酥不是毒药。”
“哦——原来如此。”师潇羽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后,复又转身面向奁镜,语气颇为认真地问道,“那是不是说是幽冥毒对有毒之物有效,对无毒之物就无效?”
“是。”祁穆飞如实地回答着师潇羽的问题,他不明白师潇羽这么一问的原因。
“好险好险!刚才我还在想,要是那林江仙真敢乱来,我就把舌底的醉玉流酥咬破,喷他一脸。等他昏迷过后,就生擒了他。还好我没有咬破。看来下次我得换一颗毒药。”师潇羽对着镜中的自己兀自喃喃,似是在庆幸自己当时未有妄动,又似是在思量下次换什么毒药。
“不可胡来!”祁穆飞厉声反对,他对师潇羽的这一暗招完全不知情,也完全不赞同。
“我才没有胡来呢,你才是胡来呢。”师潇羽的理直气壮让祁穆飞无言以对。
“谁给你的醉玉流酥?”祁穆飞问道。
“想知道?可以啊,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刚才那么肯定的说他不会冒犯我?还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碧卢朱砂的位置的?”
祁穆飞诧异地望着镜中的那个师潇羽,那么真实,却又那么的模糊。
忽然,镜中的那个她不见了,只留下他一双迷茫的眼睛。
师潇羽终究没有等到她的答案,当然,祁穆飞也没有等到他的答案。
看着眼前的她,香腮飞雪,樱唇轻敛,连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也跟着安静了下来,就像勺药之和那晚一样沉静安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