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桓并不知道洛阳这里的府库到底亏空了多少,但有问题是肯定的。任何账目,都不可能挑不出错,无论前世后世都是一样。姜桓如果抱着找茬的心思去查洛阳府库的账,必定能找出一堆错来。
就是眼下应当轮到查验河南府的府库帐籍,姜桓也会设法拖个一年半载,何况洛阳帐籍库存刚刚经过点验不久,他又怎么会追上去赶着要查?姜桓可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去交换河南府账目的明白清楚,想想张太虚最后受到的待遇,姜桓还没有对皇帝忠心到那等地步。
明年开春再查也不晚,到时候刘宗周填补不上亏空,姜桓自有应对。
孙杨这话说的并不是时候,要不然,姜桓也不会如此对待这位来输诚的官员。他也希望能及早在转运司中收服一两个可供驱使的手下。可惜他犯了大错,姜桓的报复心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强烈,更确切一点,是姜桓不想让外人认为自己的报复心强烈,只能拿孙杨来做个靶子。
其实如果没有刘宗周弄出的这档子事,姜桓的确是打算从洛阳先查起,查过之后,两年内就可以少往洛阳来。他其实有想法,将转运司的治所暂时移到汝州或是唐州——洛阳毕竟离着渠道太远,往来并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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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前一天姜桓刚刚抵达洛阳便遣人送来了诸多礼物,但在王舂眼中,都不如姜桓在拜帖上写下侍孙姜桓顿再拜的字样。
同时河南府官员在刘宗周的影响下,都没有出城去迎接新上任的京西转运使,这一件事,也传到了王家。
王舂对此不以为然,刘宗周这么做,说难听点,就是小肚鸡肠,不像是上官所为。就算其中有几个陷阱,可只要姜桓一切做得光明磊落,所谓陷阱对他来说,就是大道坦途一般。
不过王舂与刘宗周也有几分香火情在。前两天刘宗周还请了他去参加同甲会,给足了王家面子。
王家在勋贵遍地的洛阳城中,只能算是寒门素户。王舂的儿子王元,做了一辈子的官,还比不上姜桓的二三年。如今致仕在家,也只有一把年纪可以称道。也就是靠了王舂的声望,让他可以与刘宗周一起饮宴终日。
“其实当年子厚表叔在洛阳讲学的时候,也是靠了镇守河南府的文公。”王彪开口与兄弟王元议论着,“不管怎么说,文公对子厚表叔有着一份宣名举荐的恩德在,今天还是得劝一下鸣泽,让他不要与之争执。这样即能还了子厚表叔旧时的举荐之恩,对鸣泽本人来说,也是同样不损声名。”
与总是带着温文笑意的兄长不同,王元永远都是板着一张脸,严肃无比:“文公做得差了,鸣泽则不能跟着一起错。他来了之后,当时要劝诫一番。”
王彪点点头,姜桓怎么说都是他的侄子,不能看着他做错事。与刘宗周这位元老为了点面子斗起来,世人只会说姜桓有错,年轻的官员在老臣面前,本也没有面子一说,不敬老,那就是错!
已经过了中午。姜桓昨日约定上门拜访的时间是在午后。王元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看外面的阳光:“姜鸣泽快要到了吧?”
王彪摇摇头:“还没听到喝道声呢!毕竟是第一天升堂,也不知要耽搁多久。”王家富裕,但是一向宅院狭小,坐在家中的后院,都能听见前面大街上来往宅邸的货郎唱着的太平歌。他们二人兄弟俱是谨慎之辈,不会给自己后代留下让人攻轩的把柄。
但王家的司阍这时匆匆的从前院跑了过来,连一向提醒他的礼仪规矩都忘了一干二净。在王彪王元二位面前直喘着气:“小姜龙图到了,正在外面求见。”
王彪王元也没能料到,姜桓并没有穿着紫袍金带,也没有带着他的旗牌,而是换了便服,轻车简从的抵达了王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