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并没有对白十四隐瞒如今的情形,早先就有过联络,现在不过是把新的变化简单说了,随后就道:“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这郑合为何会挑选这一营来动手,所以只能找你问问。”
“据我所知,照忠营的残部如今还真就在鹤鸣山……鹤鸣山你应该知道在哪吧,就在如今你们所在的地方北上千里之处。他们停留在那里,估计和你们打算相同,准备伺机而动,搏一票大买卖,这位刘营长也是个心比天高的主。”
白十四话里的讥讽之意,总叫人听着不怎么舒服,可刘恒的心神却不在这上面,而是敏锐捕捉到了那个姓。
似乎很清楚刘恒此刻的心思,白十四又接着道:“对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位照忠营的营长也是你的本家,姓刘名湛肃。刘湛肃虽说是偏房出身,但也是他们那一房的嫡子,在那一房十分得宠,算起来应该是你的堂兄。”
刘恒闻言呆怔当场。
自打参军开始,他竟前后接连遇见了两个刘姓子弟,前面有刘湛基,后面马上又将遇到这刘湛肃,说来只觉奇异非常。
“我说你们刘家这次可真够猛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接抢下了三十多个营长之位。”白十四也是啧啧惊叹,“这还只是先锋军,四十万大军四百位营长,你们刘家就占了足足一成,后面大军里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够霸气!”
一听这话,刘恒立时恍然。
之所以他会连连撞上刘家人,不是命运奇妙,而是这次刘家出的人太多了!
“刘家有这么多人?”
刘恒喃喃自语,心头难免震动。
“你们刘家沉寂之前,那真可谓权倾半朝。”
提起刘家往事,白十四言语中忌惮之余,也不禁感慨,“当年我……当今圣上才登基之时,三百多位朝官,明里暗里听命与刘家的就有四五十位,堪称藩王里最强的一支,名册上的族人都有万数。随后沉寂这些年,恐怕当年万人大族又有增长,从小辈里挑选些出来接任营长,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只要你那位大哥不出事,其他的同辈死多少对你刘家来说都不算伤筋动骨,甚至可以说根本不当回事。”白十四感慨一番,随后失笑,“你这个正经的刘家人,偏偏经常找我这么个外人打探刘家的事情,总觉得怪异绝伦。”
刘恒沉默片刻,终是笑着道:“奈何我真不知道这些事情,难免好奇,白兄莫要嫌我烦才好。”
白十四呵呵一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聊几句就当解闷了,哪称得上烦与不烦……对了,遇着你这位堂兄,刘兄准备怎么办?”
刘恒略微沉吟,“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些事又岂是我能左右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话别,等收起千里铃,刘恒深深吸了口气,朝旁边何伯传音苦笑道:“没想到又要撞上一个刘家人,何伯你说这事奇也不奇?”
听到涉及刘家,何伯也是心神微震,倏然望来。
等听刘恒简单说完,何伯露出怪异神情,“什么刘半朝的称呼,以前我都当是刘家自己吹牛,没想到竟是真的,看来这刘家,远比我知道的还要厉害。自打我和少爷的娘亲进了刘家这十数年,还从没见过刘家这么强势过,这等豪族一旦动作,实在教人觉得无比可怕。”
四十万先锋军,四百位营长,单是刘姓人就占了一成,后面的大军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等势头,又岂是区区可怕足以形容的?
简直听着都觉得惊悸。
“刘家如何,又与我何干?”刘恒早已恢复平静,闻言摇摇头,“要不是撞见了,我早已懒得理会刘家的人……不过既然今次恰巧遇上,找机会正好让他帮我向刘家传些话。”
原本刘湛基来做爪月营营长时,刘恒就有这个打算。可惜谁也没想到后面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他拉扯这股残军流落荒野,而刘湛基早就不知逃到哪里逍遥去了,想托付人带话的事就这么无疾而终。
如今换了刘湛肃,倒让刘恒又萌生了这个念头。
“不过还得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那种草包公子还是算了,让他托话我都不放心。”刘恒琢磨着,很快把这事情放下了,“这次八成还能救他一命,可还得看郑合到底想做什么,我总觉得他心思不太单纯,并不纯是为了军功而来。”
如今对于刘家,刘恒真真是看淡了,只当曾经有过渊源的人而已,并不会怎么放在心上了。
商议几句,他就开始把打探来的消息传音传递下去,不多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有些人只觉为难,有些人却是觉得可乐,有些人若有所思,开始思忖将来局势可能出现的种种变化,有人则直接朝刘恒请教起来。
可惜刘恒只回应他们四个字,“静观其变。”
这回答未免太简短,说白了就是继续无所事事混日子,将士们哪能满意,私下抱怨不已,但都只是抱怨,各自面上都是渐渐浮现出兴奋神情。
因为他们嗅到了激战即将到来的味道,无论怎么样,事情再往下走,注定免不了开打。
来投军的哪有耐得住寂寞的人?
这漫长而乏味的四五个月,近乎磨光了他们所有的耐心,让他们发自心底渴望战争,甚至不在乎到底为哪边而战,只要打起来就行!
其中倒也有善于察言观色的将士,时常留意将领们的言行举止,等看见牛自斧经常不怀好意打量郑合和其他胡骑的来人,他们就隐隐猜出将来对手会是什么人了。
虽说明白这一点后,他们打量这寥寥数十人总觉得无趣,远远比不上和大军激战来得尽兴,但终归是聊胜于无,总比之前无聊日子好得多了。
一时间,或明或暗窥视胡骑来人的目光越来越多,让胡骑的人都是心里莫名发毛,不时疑神疑鬼的四下张望。可惜等他们张望时,无数目光早就迅速收了回去,让他们只觉怪异和不舒服,偏偏找不到源头。
他们的古怪模样看得很多将士暗自憋笑,一边感到解气,一边已经在琢磨将来怎么收拾他们的事情了。
就这么赶了大半天路,他们直直北上,等到傍晚郑合才下令止步。他在战车上端详堪舆图,又比照眼前场景,微微颌首。
“这应该就是鹤鸣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