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枝要在京师开胭脂铺,定然少不了官家夫人的捧场,此次赴宴,她的妆容尤其精致,还用最新调出来的胭脂色,画了个魅惑的眼影,要的就是这一鸣惊人的效果,让官家夫人见了都忍不住去打听这胭脂从何而来。
卫殊照例坐在马车里,等着他家娘子的到来。
楚兰枝携着岁岁从内院款步而出,一路上裙裾如水地漾出波纹,身上一袭齐胸襦裙勾勒出丰腴的身姿,臂上的藕绿色披帛瓢然如仙带,她媚眼如春水,凝萃着光华,骨相撑起的那张小脸上妆容雅致,红唇轻勾,自有一番说不出的风韵来。
初看之下,卫殊凝蹙了一双眉头,待她走进,脸上的薄怒便再也无法遮掩了去。
他走出车厢,下了马车在她面前站定,拦了她上车,“娘子如此盛妆,怕是有些不妥。”
“总归是第一次和京师的官家夫人相聚,妆容浓烈些,才不至于被人小瞧了去。”楚兰枝越过他要上车,他拦腰就将人给搂住了。
岁岁见他们僵持不下,朝车上的苏乞儿伸手,
苏世卿拉拽着她上了马车,俩人识趣地避进了车厢里,年年见状,也赶紧跟着藏了进去。
“郎君,时候不早了,再不出发就赶不上誉王的盛宴了。”
卫殊目光紧促地盯着她,脸上的怒气渐盛,他不容抗拒地说着,“娘子,要么你淡化脸上的妆容,要么这次,你就先不去赴宴了可好?”
楚兰枝抡着拳头就往他胸膛上砸,“你无端醋什么,我要在京师开胭脂铺,不得让官家夫人使劲地往我脸上看,才打得出“一品红妆”的名头来?”
卫殊管不了那些个管家夫人怎么看,他就在乎那些当官的会往他家娘子身上瞅,尤其是太子,念及此,他耐心消磨殆尽,打横抱起了楚兰枝,回头就往厢房里走去。
这厮的怎生地这么混!
楚兰枝拉扯着他的衣襟,嘴里急急地喊道:“放我下来!”
卫殊抱着她转过了回廊,走进了内院,一路上丫鬟婆子见了纷纷避让,脸皮薄的更是红透了面颊。
楚兰枝觉得没脸做人了,但凡有人经过,她都把头低低地埋进了他的胸膛里。
年年、岁岁和苏世卿撩起车帘的一角,看着这一幕消失在月洞门里,唏嘘不已。
“爹爹这般折腾,到底还去不去誉王府赴宴?”年年甚是担忧。
“去是肯定要去的,就不知道娘亲还能不能去,”岁岁哀叹一声,为娘亲抱不平,“爹爹的心眼也忒小了,娘亲妆容惊艳地和他一道去赴宴,在外撑起了他的脸面,他怎就看不顺眼了呢?”
苏世卿看着岁岁清丽的脸庞,她初初长成的骨相轮廓极是耐看,眉眼娇柔了起来,带着灵动的俏皮,宛如沾染晨露的一朵半开水仙。
“先生这般做有何不可?”苏世卿站到了岁岁的对立面,替卫殊说起了话来,“师娘素脸本就很是耐看,再轻施个淡妆,随便一出手,便可艳压了一众芳华,如此盛妆大可不必,还是低调行事为妙。”
岁岁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苏世卿,熟悉中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地生疏,“哥,你听听他对娘亲拍的马屁,可比秧子高明多了,还顺带着恭维了爹爹,两头都不得罪人。”
年年深有同感,“这就是读书和看话本子的区别,苏乞儿,你这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这身壳没变,灵魂却开窍了。”
岁岁也很想知道他在南麓书院这几年是怎么过的,目光紧紧地看了过来。
“荀老推崇知行合一,南麓书院教经典讲古籍,并不拘泥于四书五经,常有人不辞辛劳地上山来求援,荀老会依据事情的轻重缓急,派上几个弟子下山去帮人解决问题。”
年年:“苏乞儿,你有没有下过山?”
“我经常下山,”苏世卿谈道:“给人丈量过土地,平分田产;也去过县衙,理清过一年的赋税乱账,梅雨季还到过渔村,想办法将渔民打捞上来的鱼封藏得更久一些。”
“就是没回过家门一次。”岁岁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抱怨了起来。
苏世卿神色局促地看着她,见她一副不轻饶的样子,艰涩地说着,“岁岁,荀老不许座下弟子擅自归家,一经发现,退学处置。”
“老学究就是死板,”岁岁嘴上不饶人地说着,“爹爹也跟着有样学样,当年娘亲要带我们去南麓书院看你,马车都备好了,临近出发,爹爹骑马过来拦住了去路,说什么妇道人家尽在瞎折腾,死活不让我们过去,娘亲气得一个月都没搭理爹爹。”
“好在四年挺过来了,”年年感慨道:“一切都值得。”
卫殊将楚兰枝抱进厢房,她一下地就朝门口跑去,被他反手压在了门扇上,桎梏住了手脚不能动弹。
楚兰枝恼了,“你发的什么疯?”
卫殊的目光压在她的红唇上,“娘子想出去?”
“不然?”楚兰枝提醒他道:“再耽搁下去,你就不用去誉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