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抹了一把汗,唯诺道:“是是,小人一定看清楚,一定……”
又看了一会儿,男人跪下来道:“禀王爷,小人看仔细了,此女虽同小姐年纪相仿,身形相似,但……她的确不是姚家小姐。”
瑞谚嘴角上扬,沉沉道:“成霖有无告诉你,若有半句妄语,会是何下场?”
男人磕头伏地:“小人不敢有半句虚言,小人虽已离开庆水姚家多年,这姚家小姐样貌虽可能改变,但小姐眉间有一朱砂痣,是娘胎里带来的,庆水百姓人尽皆知这一点,小人绝不会认错!”
“本王知道了,成霖,先把他带下去,暂住下厢房……”瑞谚转过身来,对地上的人说:“今夜的事,若敢对任何人泄露半个字,本王定不会让你活着走出朔王府大门。”
男人磕头如捣蒜:“是是,小人遵命!”
待成霖回来的时候,瑞谚依然那样面无表情地坐着,手指一下一下地在额头上点着。
“人安顿好了?”
“王爷放心,没有您的吩咐,不会放他走。”
“这事,你怎么看?”
“属下是奇怪,若阿淼姑娘的身份是假的,那么她究竟是谁,为何要借一个毫不相干的身份进入王府,这大半年光景却什么都不做?还有,聂卫的身份……”
“你说得没错,不过本王之前已经跟王贵确认了,聂卫的确是聂卫没错,但为何聂卫明知那并不是姚淼却不揭穿她?这才是本王费解的部分。”
“属下觉得,聂卫也许是出于某种原因,在保护她?”
“两个没有一丝关系的人,为何要冒着性命危险保护?”
“王爷的意思是这两个人并不是毫无关系?但这样的话,王贵又为何会说同她素未谋面?”
“这一环扣着一环的关系,还真是难以理出头绪……可能需要再找到一个人,真相才能水落石出。”
“王爷指的是谁?”
“聂卫的娘,那个她口中说的与她一同逃来靖天的舅母。”
成霖恍然记起,居然差点忘记还有这样一号关键人物。
“王爷所言极是,属下明日便加派人手,寻聂卫之母。”
瑞谚目光深沉,起身,透过栅格的光看着那个仍在棋盘前的身影,寂然无言。
阿淼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她已经把那棋盘上的纵横十九道数了个遍,却还不见瑞谚回来。
于是便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拨弄着那黑白二色,开始数那黑白棋子的个数。
又过了片刻,阿淼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抬起头,见瑞谚进了屋子,正朝她走了过来,便立刻站起来:“王爷,您回来了,棋子都洗好了。”
瑞谚看看那被她拨弄得毫无章法的棋盘,又看看她:“会吗?”
“奴婢愚钝,对棋艺是一窍不通。”
“哦,”瑞谚淡淡地回答道,“有兴趣学吗?”
“以前家中也请过老师教奴婢对弈,但奴婢那时年幼顽劣,并未学到其一二。”
“明天开始,若本王有空,你便来学吧。”
“啊,真的吗?王爷愿意教奴婢?”
“为何如此惊讶?若你不愿意学,本王也不勉强。”
阿淼使劲点头:“王爷亲自教奴婢,断没有不学的道理,谢王爷!”
“不用谢,本王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把你教会了也好有人同本王对弈。”
“可奴婢愚笨,怕就算学了些皮毛也不是王爷的对手。”
“本王也不指望你有多么高深的技艺,能陪本王解闷就行。”
“是,奴婢遵命!”阿淼心中喜悦,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心想着本以为是个奢望,没料想这么快便成了现实,这不会是在做梦吧?这难道就是美梦成真?
瑞谚捻起一颗棋子放到棋盘上,不动声色地看着阿淼,她只自顾自开心,甚至未有察觉到瑞谚那眼神,越发冰冷。
姚淼,或许不该叫你姚淼,你究竟是谁,那单纯无害的面目之下,藏着的究竟何样的一副面孔。
世事有时候就是如此迂回,当竭力寻找一个人或者一个东西的时候,往往一无所获,而蓦然回首,不经意间却总能山水相逢。
成霖带着几十个人在靖天的大街小巷,城门内外,方圆十里,花了两日时间找了个遍,一无所获,甚至连几分相似的人都未曾见到,就在成霖怀疑到底是否有这样一个人,或许也是阿淼虚构出来的人的时候,竟奇迹般地被聂卫遇到了那个女人,那个成霖几乎要把整个靖天翻过来也未能找到的那个女人。
那日,聂卫上街找了一间铁铺,打算为白虎马新打造一套更为结实耐用的马镫,无意往街角就那样一瞥,便定住了目光。
那个佝偻着的身影,虽步履瞒珊,虽衣衫褴褛,虽憔悴得几乎失了人形,但聂卫还是一眼便认出那个女人便是他心中一直记挂着的,那两年多未见的,他的母亲乌氏。
母子连心,乌氏此时也如感应到了什么,那失了焦距的双眼里竟刹那间有了神采,慌忙回头看去,只见一名少年迎面朝她跑了过来,黑色的长发高束着,在奔跑中随着风飘起,少年双眼含泪,表情既激动又难以置信。
“娘!”聂卫一把拉住她,睁大双眼仔细看着她的脸,“娘,是我啊,我是聂卫,我是你的卫儿啊……”
乌氏惊呆了,仿佛不敢相信,看了聂卫许久,方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摩挲着面前这张脸,顿时流下泪来:“卫儿,卫儿真是你,娘不是在做梦吧……”
“娘,你去哪里了,卫儿好担心你啊……”
“卫儿,你长大了,娘都不敢认你了!”
聂卫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扶住乌氏坐下,道:“娘,你还好吗?”
乌氏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道:“卫儿,娘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总算是熬过了饥荒,也谈不上好不好的,只是……娘一直担心着你阿淼姐姐,她是和娘一起来靖天的,前些日子被城外那些人一挤,娘也迷了路不知道在哪里,便再也没见到过她了……”
聂卫顿了一下,道:“娘,关于阿淼姐姐,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此事说来或许有些复杂,或许你一时间难以接受,但是你答应我,一定要听我的,否则会有无辜的人丧命……”
聂卫看看周围,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娘,我先带你回去吧……”
警觉性再佳的人但也难免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就在聂卫刚刚还陷在同母亲重逢的激动中之时,却没注意到离他们重遇的那个街口仅仅五步之隔的那个拐角处,始终有两个人看着他们,看到聂卫扶着乌氏消失在街角,那两个人随即也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