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淼出来之后才发现,这雨虽然瞧着不大,淋湿衣服倒是足够了,匆忙之间聂卫也没有带伞,于是两人只好加快脚步,想要趁着宵禁之前找回乌氏。
几条街道跑了几个来回,却一无所获。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雨也越下越大,天边隐约传来滚雷的声音,夹杂着些许闪电,隆隆翻滚着朝着他们头顶上的这片天空飘了过来。
阿淼觉得再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同聂卫一合计,决定直接寻去那个窝棚,还没走到一半路程,雨点骤然变大,落在本有些积水的地面上,泛开了一圈圈涟漪。
阿淼和聂卫两人很快便浑身湿透,可却顾不了那么多,若是在宵禁之前找不到人,还不知道这一夜会发生何事。
两人心中焦急,步履也随之更加匆忙。
终于到了那个窝棚,推门进入,屋里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二人摸黑往屋里走,阿淼突然感觉到脚下好像踩着了什么东西,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这时一道闪电划过,接着这一瞬间的光亮,她看到屋内竟是一片狼藉,各种东西凌乱不堪地撒了一地,甚至连那简易的床板也被掀翻,倒在墙角。可她明明记得今日离开之前,的确是收拾整齐了,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没有灯火,亦不似有人的样子,聂卫朝着屋里徒劳地喊了几声,并无人回应。
阿淼忽听得屋顶似有异样的声响,忙叫住聂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上面。
聂卫抬头望去,恰好又一道闪电,从屋顶的缝隙处,他看到一个迅速闪过的黑色身影,忙跑出屋外,果然见一个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从屋顶掠过,一眨眼便飞到了对面塔楼上,然后还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便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此时屋内传来阿淼的声音:“聂卫,你快来看这个!”
聂卫转身回屋,看到阿淼手中拿着一截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乌氏那只从不离身却不舍得戴的白玉镯子,现下已被摔得四分五裂。
“娘!”聂卫声音嘶哑地又喊了几声,眼中充满了绝望。
“不好,乌大娘她肯定出事了……这白玉镯子我记得是收拾进了包袱的,现在如何又会出现在这里?”阿淼心中开始紧张,环顾四周,这状况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
“怎么……怎么会……我娘她就是个普通百姓,怎么会有人……对她不利?”聂卫舌头打结,如何也不愿意相信,但刚才那个黑衣人,他却是看得分明,瞧得清楚。
“这个我也不知道……”阿淼捏着那半截白玉镯子,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就在两人张皇失措的时候,又一名黑衣人从门外冲了进来,提着刀径直向着阿淼而来,聂卫一把推开阿淼,双手合掌挡住了那刀。
“姐,快走啊!”
“聂卫!小心啊!”
阿淼一个没站稳,竟摔倒在地上,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见那黑衣人正和聂卫僵持着,眼看聂卫就快支撑不住了,那锋利的刀刃几乎已经抵在了他的鼻尖。
说时迟那时快,聂卫几乎想放弃的时候,伴随着一般强烈的闪电,成霖突然从天而降,一脚将那黑衣人踢飞了出去,正欲上前之时,只见那黑衣人迅速从地上爬起却并不恋战,掉头便纵身飞上了屋顶,一个东西从那人的腰间落下却似乎浑然不知,接着绕着塔楼打了个转,瞬时同这黑夜融为为了一体,不见了踪影。
成霖忙回头看聂卫,他正将阿淼从地上拉起来,两个人惊魂未定,脸色惨白。
“你们没事吧?”
阿淼喘了几口气:“成将军,你怎么会来了这里?”
成霖道:“王爷不放心,叫我来看看,没想到居然在这天子脚下也会有人公然行刺,怕是同咱们之前遇到的那伙黑衣人是同党。”
阿淼却摇着头道:“可之前行刺王爷,还有劫持我的那伙人无一例外用的都是弓弩,莲灭箭,可刚才那人用的普通的刀,若是同党,刚才他明明可以杀了我们,为什么要放过我们?”
聂卫这时看到地上,那黑衣人落下的东西,正静静地躺在水洼里,便捡起来看,原来是一块木牌,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楚细节。
“成将军,你看,这是刚才那刺客落下的……”
成霖接过来,借着闪电的那短暂亮光看了一下,顿时脸色就变了。
聂卫见状忙问:“成将军,这是何物?刚才那两个人是何人?”
成霖紧锁眉头:“这是相府的腰牌。”
“什么?!”阿淼和聂卫两人异口同声道。
“那我娘是被他们抓走的吗?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娘?我娘可只是一介平民啊,从来都不会和那些达官贵人没有任何瓜葛!”聂卫抓着脑袋,拼命地摇着。
“多半是了……”成霖对两人说:“不管他们什么目的,先离开这里,回去禀报了王爷再做打算。”
“不,我不能等过这一夜,我这就去关歇府上要人!”
阿淼见聂卫情绪激动,若由着他的性子来,怕是多搭进一条性命,便拽住聂卫的手:“冷静点,你去要人,有什么证据?”
“有这个腰牌还不够吗?”
“那他们也可以推说是别人伪造了腰牌为非作歹,现在那不是别人,是当朝相国,位高权重,随便找个借口便可将我们置于死地,况且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舅母就是相府抓走的,就算有,就凭咱们几个?且不说那相府理不理咱们,恐怕关歇正等着借口向王爷发难我们就自己将把柄递上去了。”
“那怎么办?!就只有这样等着吗?等着关歇送一具尸体回来吗!”
这时成霖道:“若真是关歇抓走了乌大娘,那他肯定认为乌大娘对他有利用价值,此时她应暂时性命无虞,为今之计,还是先回去禀报王爷,否则就凭我们三个,定是解决不了此事的。”
“聂卫,你听我说,成将军说得不错,现在我们只能冷静,要冷静下来才能想办法救人。”
聂卫看看成霖又看看阿淼,他知道,从理智上,成霖和阿淼说的都没错,可从情感上,他无论也说服不了自己就这样放任不管,若说之前的生离是万不得已,此番才寻回母亲,无论如何也是不愿再面临死别。
“聂卫,我也很着急,但是光是着急和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啊……”阿淼轻声劝着,“我们现在先回去,好不好?”
聂卫紧紧地咬着嘴唇,直到渗出了些许血丝,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