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半个时辰便是侧妃进府的吉时,而此时的瑞谚却还在漫不经心地坐在院中树下拭剑,好像那外面已经隐约响起的热闹喜乐并不关他的事。
成霖捧着喜服走过来:“王爷,您该换衣服了,王妃让属下提醒你,别误了吉时。”
瑞谚放下剑:“是吗?本王还真忘了。”又看着成霖端着的喜服,皱着眉道:“这大红的袍子本王穿不惯,当年迎娶王妃的时候穿过一次,就跟那耍猴似的,拿下去吧。”
“王爷可不能这样,虽是侧妃,但也是太后赐婚……”
“既入王府的门,要遵的就是王府的规矩,本王说了不穿,拿下去。”
成霖无奈,只得交给一名护卫兵,将衣服端了下去,回头见瑞谚正在朝一个方向张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王爷,前面传话来说,现在该去厅堂候着了,王妃也马上就到。”
瑞谚仿佛没听见,还是盯着那个方向看着,成霖顺着瑞谚的目光看去,那个方向是通往前院的长廊,此时空无一人,甚至连草木都静止无声,他到底在看什么呢?
“王爷?”成霖只得提高了嗓音又唤了一次。
瑞谚收回目光,没好气地说:“听到了,本王不是聋子,那么大声干什么,有人来都被你吓跑了!”
“属下看王府所有的人好像都去前院了,此时应是没人会到这里来……”
瑞谚摇着头叹了口气,将剑递给成霖,随后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道:“走。”
其实瑞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到最后,那个身影也没出现在那长廊上,说不清那是何滋味,抑或只是有那么点失望罢了。
长廊的另一头,素尘扶着郑氏正往前院而去,落英早已去前厅进行最后一次打点,王府许久没有办过如此重大的事,总是再三确认方才安心。
从那日郑氏提出要给阿淼说亲到现在,素尘积攒了满肚子的话想说,却始终寻不到合适的时机向郑氏开口,一直犹豫着,踌躇不前。
“素尘,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素尘微微一惊,反倒让郑氏先开了口问她。
郑氏停下来,侧过身,看着素尘:“还有一些时间,有话就说吧。”
素尘略迟疑了片刻,说道:“娘娘,奴婢不知道这话当讲不当讲……”
“你一向识大体知分寸,但讲无妨。”
“娘娘,那夜晚膳上,您为何突然提出要为阿淼许人家?”
郑氏笑道:“我还当你是想说什么呢,这件事啊……倒也不是我突发奇想,这女儿家始终是要寻个好归宿的。”
“可是娘娘,阿淼她……”
“她什么?”郑氏和蔼地打断她,“她有心上人,我知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看素尘闻言似乎很是吃惊,郑氏继续道:“你肯定会问我,为何明明知道她心有所属但还是那样说?为何明明可以私下说还偏偏要当着王爷的面正大光明地说?”
“如此定是有娘娘的道理,奴婢不敢多嘴。”
郑氏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素尘忙上前扶着她,只听得郑氏幽幽地说:“我所做的,不过是一个提醒罢了,被提醒的人能否听得懂,听得懂多少,亦取决于其心。”
素尘还想再问下去,却见郑氏对她笑着,那神情分明在说“点到即止”。
阿淼挤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看着远远而来的送亲队伍,那中间的四抬花轿花团锦簇,煞是惹眼,队伍浩浩荡荡,唢呐齐鸣,长街两边都站满了围观的百姓,都在啧啧称叹,道是这侧妃是太后亲自指给朔王殿下,深得太后她老人家的欢心,加上又是当朝丞相之女,如此尊贵的身份竟难得肯屈尊为侧妃,不得不说还是对朔王殿下情深义重,云云。
那花轿走到大门口停了下来,喜娘上前掀开轿帘,身着凤冠霞帔蒙着盖头的新娘俯身下了轿,由喜娘和陪嫁丫鬟扶着,踏上了王府门口的台阶。
一切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很美满。
阿淼正想转身,这时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风,竟将新娘的盖头掀了起来,露出了那盖头下一张绝美的容颜,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娇柔婉转的气质,几乎要将人的魂魄都摄了去,引起周围众人惊为天人般的阵阵欢呼。
阿淼突然发现,她所有的自惭形秽,所有的卑微,都在这如画中仙一般的女子面前被暴露得淋漓尽致。
不过就算没有这位侧妃,瑞谚也不会把她放在心上的吧,毕竟瑞谚的生母可是当年闻名天下的第一美人,眼界自然会抬得很高,一般姿色的女子都难以入眼,更别提她这样最多只能算得上中人之姿的了。
阿淼默默地转过身去,离开了人群,这越是热闹,她心中反而越是悲凉。
素尘从下房出来,见阿淼独自一人如游魂般徘徊而来,便走上前去向她招招手:“喂,怎么啦?这么多日子都过来了,现在才想起来失落?”
阿淼回过神来,见是素尘,很是勉强地笑了笑:“大概是忙了这么久,有些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