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劲,阿淼只觉得这脚下的路似乎比平日里走得更快,甚至有腾云驾雾的感觉,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门如往常般紧闭着,窗户上幽幽透出了烛火的光,看来,他还真的没去西和院。
瑞谚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书,静静地坐在烛台下,好不容易从那迎来送往的宴席上脱身,现下可是难得一会儿清静。
正专注之时,只听得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野蛮地推开,一个人趔趄着跑了进来,瑞谚抬起眼看去,正是阿淼。
“你这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出去!”瑞谚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接着又垂下眼继续看书。
阿淼径直走过来,一掌将他手里的书啪地拍在桌面上,瑞谚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诧异地看向她,眼前这女子,脸色绯红,双眼迷离,前脚贴着后脚跟,晃晃悠悠地站不稳,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又喝酒了?”
阿淼打了个嗝,强忍住胸中那股快要翻滚上来的反胃感,道:“你……为什么不去西和院?”
瑞谚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道:“出去。”
“你干嘛总叫我出去?我就不出去,除非你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阿淼扑到瑞谚面前,抓起他的衣服,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这张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异常俊逸的脸,就算是在她最伤心,最难过,最愤怒,甚至最不清醒的时候,依然舍不得斥责毫分。
“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去西和院……”阿淼深深地低下头,像是喃喃自语般,“人家那般喜欢你,你却这般对待,连看都不看一眼,人家心里好难受……”
瑞谚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掌心里,只见她的目光涣散,隐约闪动着柔柔的泪光,那双失了焦的眸子里竟似有了平日不得见的娇媚。
“你这说的是谁?是侧妃还是……你?”
阿淼却像梦呓般继续絮絮叨叨:“今日是你的新婚之夜,可是你还在这里……人家想送你东西,人家的东西……”说着她看了看自己怀中,“你是要笑话的……”
瑞谚这才看到阿淼怀中鼓鼓囊囊,还露出了一个角,似乎揣着什么东西,于是伸手就那样一拽,手中便多了一方锦帕。
阿淼眨了眨迷瞪的双眼,见那锦帕正被瑞谚拿着,她突然急了起来,慌忙跳起来,伸手想来抢回那帕子,瑞谚将手一抬,她扑了个空,差点摔倒,瑞谚另一手顺势将她的腰身接住,回头看了看手上那帕子,道:“本王还当是藏着什么宝贝怕被发现呢,不过就一方帕子,你在紧张什么?”
这锦帕洁白如玉,右下角歪歪斜斜地绣着一坨东西,瑞谚仔细辨别好半天才看出来这好像是一只看不出来是什么鸟的鸟,停在一朵像是盛开的花的枝头扑棱着翅膀,也是干瘪丑陋,针脚亦十分粗糙,到处都是胡乱收好的线头,看得出绣这帕子的人手工非常拙劣,甚至还比不上初出茅庐的绣娘,几乎可以肯定是出自某个从来没学过女红的人。
阿淼难堪地低下头,千躲万藏,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到了,还拿到了手上。
瑞谚看着这帕子,脑海中浮现阿淼笨手笨脚做绣工的样子,竟不经意间嘴角上扬,眼角隐隐含有笑意。“这是你绣的?是要送给本王?”
阿淼埋着头咬着嘴唇,乖顺地点了点头:“很丑……是吧,还是侧妃……侧妃的手艺好,她那个荷包……我努力一辈子也赶不……赶不上……”
瑞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将帕子收起来:“本王收了。”
“啊……不行,还给我……”
“既是要送本王的,何来要回去的道理?”
“可是……我绣了整晚,十个指头……上都是针眼,我这么努力,还是比不上人家万分之一……可是我真的很用心了……”阿淼展开指头,自顾自看着那满手的伤痕,忽地,一阵委屈,嘴一瘪,就觉得那喝下去的酒又翻涌上了喉头,呛得她直想流泪。
都说十指连心,每戳一个针眼,心便痛一下,可尽管如此,她在绣这锦帕的时候,也是满心欢喜的,不过这种欢喜在见到关玉薇那个荷包的时候,便被无情地碾碎了,碎得连渣都不剩。
瑞谚捏着阿淼的手,看了看,那双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细小的伤口,还微微红肿着。便说道:“你不适合做这个,以后不要绣了,否则手指都废了。”
“怎么就不适合了?都是女人,别人做得……我就做不得?你……看不起我……”
瑞谚实在不想与一个完全不清醒,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人交流下去,便拉起阿淼的胳膊,道:“你醉了,本王着人送你回去吧。”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那本王刚才的问题你不是也没有回答?”
阿淼一脸迷茫:“什么……什么问题?”
瑞谚有些无可奈何,正要说话,就听见窗外传来一个轻盈柔美的声音:“王爷,是妾身……您在忙吗?”
来者正是今日刚刚过门的侧妃关玉薇。
大概是许久不见回答,关玉薇便接着说:“妾身在西和院久候不见王爷,想着定是王爷公务繁忙无法抽身,又在宴席上饮了酒,妾身便想着给王爷送一碗健脾醒神的薄荷汤来……”
阿淼听了张口便要说话,瑞谚迅速捂住她的嘴,她挣扎了几下,不明白瑞谚为何不让她出声,便在他的手上用力咬了一口,瑞谚怒目相向,却并不松手。
关玉薇似乎听到了动静,再次试探道:“王爷?妾身这就进来了。”
瑞谚看着窗上那影子慢慢向门口靠近,眼珠一转,看着眼前不甚清醒,摇摇欲坠的阿淼,双掌捧起她的那满是红霞的脸,不假思索地俯身对着那张略显苍白的唇吻了下去。
阿淼的脑子里霎时一片刷白,如坠梦中。
她本能地想推开他,腰身却被他紧紧地搂着,那惊人的力气几乎不留给她一丝空隙,她想挣扎,却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她的身子甚至不受控制,僵硬如冰,她觉得,她此时的表情一定非常好笑,定是满脸猝不及防的惊愕。
她虽然眼前不明朗,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暖暖的鼻息,和他那唇边柔软的凉意,于是脸上燥热更甚,瞬时便没了抵抗的力气。
关玉薇正好从门口进来,抬头便看到这一幕。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如五雷轰顶般,面色在这一瞬间变得煞白,慌乱而张惶地急促转身,一声不吭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