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是算到有这一场变数,没料到会影响如此之大,不过也好,这一劫你算是渡过去了,丫头,现下有何打算?”
“现下,我只想治好瑞谚的内伤,他是为了我才成这样的,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言奕衡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回宫,准备就这样无名无分地陪在他身边了?”
出乎意料的是,阿淼却摇了摇头:“名分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的名字,就这样在他身边苟且一世,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我,陆沅夕,名正言顺地和他在一起。”
“丫头,为师知道你的心气,也知道你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但是为师不得不提醒你,此番回宫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身不由己,且险象环生。”
“宋嫔娘娘说过,会寻机求皇上放我出宫的,所以师父,你放心好了,我会没事的。”
“好吧,但愿天遂人愿——对了,你方才说你找为师干什么来着?你想治好朔王的内伤?”
阿淼充满期望地点了点头,拉住言奕衡的手臂,殷切地看着他:“师父,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言奕衡将手臂抽出来:“丫头,别这样拉拉扯扯的,被人看了去告诉了朔王,为师可还想留着这条命在这世间多逍遥几年。”
“师父……”阿淼睁着无辜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望而生怜。
言奕衡实在拗不过,哎了一声,道:“办法嘛,也不是没有,只是……”说着,看了阿淼一眼,没再说下去。
“只是什么,师父,你说呀!”
“只是……很难。”
言奕衡又迟疑了些许,从袖中抽出一张叠着的纸递给阿淼:“依照此方,制成药丸,每日一粒,可抑制内伤发作…….”
阿淼急忙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又皱了皱眉,然后说:“都是些稀罕药材,看来得待我回宫再去御药局寻了,这药需要吃多久呢?”
言奕衡将折扇一收,眼神中倏忽闪过一道光:“终身。”
闻言,阿淼眼中方才浮现的光芒瞬间又暗淡了下去。
要说服瑞谚这样骄傲的人终身药不离身,是比找到这方子上的药材更加困难的事,但转念一想,有办法也比束手无策要好,于是将药方折好小心地放入怀中,转身便要离开,言奕衡却伸手拦住她:“等等丫头……”只见他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子来,“为师这还有几粒成品,你先拿去用吧。”
阿淼双眼一亮,连忙接过来,打开来,习惯性地闻了闻,不禁蹙起眉:“这药的气味真是古怪啊,怎么好似……血的味道?”
“不是好似,而是要制成此药,必需得人血作引,方能将药材精华全部浓缩在此一粒之中。”
“人血?”阿淼的脸色稍稍一变,惊讶地看向言奕衡。
“之前为师为了试验此药是否能炼制成功,用了自己的指尖血,果然,成果极佳。”
“若不用人血,用其他动物的血代替呢?”
“为师试过猪血,羊血,狗血,甚至马血,都只得保留四成药效,只有人血,方可保得九成药效。”
阿淼看着手上的药瓶,思考良久,将瓶子放入袖中。“徒儿知道了。”
“丫头,你不会是想……”
“师父,徒儿还想求你一件事,人血作引之事,还请师父一定对瑞谚保密,否则他定是宁可忍受一辈子的伤痛也不会吃这药的。”
“丫头,你本就羸弱,再以血炼药,长此以往,身子怕是受不住,还是让为师来吧。”
“师父,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但你不能一世都在身边帮我,况且这只是我的事,无关任何旁人。”
言奕衡看着阿淼坚定的目光,道:“丫头,你这倔强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劲头,还真有那么几分像你爹,为师这是被你们父女俩吃定了啊…….”
阿淼笑了笑,屈身对言奕衡行了个大礼:“多谢师父。”
看着阿淼离去的身影,言奕衡不禁叹道:“大势真无利,多情岂自由,唉……”
大门口,聂卫坐在门槛上,背靠着门柱子,两眼注视着空中那漫天飞雪,似在沉思,却更像是在发呆。
看到阿淼过来,聂卫正了正姿势,伸了个懒腰,道:“怎么说了这么久啊?”
阿淼坐下来,淡淡地说:“不过闲话了几句,倒是寻得了可以抑制王爷内伤的办法。”
聂卫一拍大腿,欣喜道:“真的吗,太好了,言奕衡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嘛!”
阿淼指了指远处,聂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被那一片白茫茫模糊了的地平线,目所能及处皆是被白雪覆盖得严严实实,早已没了生气的植被,还有几处零星错落的低矮房屋,正值正午时分,却没有一间房屋升起炊烟,仿佛这一切烟火气息都被寒冷和战争蹂躏殆尽,尚余一口苟延残喘。
这就是他们为之仰仗,为之战斗的这个天下。
“聂卫,你说,雪化了之后会留下什么?”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水了。”
“雪化了,是春天。”
聂卫看向阿淼,醒悟般地笑了。
阿淼摸着怀中的药瓶,念道:“春暖花开时,当缓缓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