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下又可曾听说,在下做事全凭心情喜好呢?”
瑞谚走到言奕衡身边,道:“你是什么目的本王不感兴趣,但阿淼本王不想再把阿淼牵扯进来,半点都不想,你懂本王的意思吗?”
“殿下这不是为难言某吗,口口声声无需插手,这绝情之事倒要在下去做黑脸了?”
“本王想来想去,也唯有你这个师父说的话,她才能听得进去了。”
言奕衡桀然一笑:“看来殿下对阿淼的了解,还是不够透彻,在下斗胆问殿下一句,若是在下想带她走,从此山高水远,一世再不得见,是否也与殿下无关?”
瑞谚目光只轻轻一颤,神色却丝毫不曾改变半分,“言奕衡,你说的话,本王就从来没有一个字爱听的。”
言奕衡却还是笑着,并不反驳。
片刻,只见瑞谚看着桌上的信,沉沉道:“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离开朔王府之后,言奕衡自是不会将瑞谚说的这句话带给阿淼,而是去了昇和楼。
昇和楼的今日招牌又换了新,说的是那前些阵宫中九重塔大火的事,自然是将这事添油加醋了一番,说得极其玄妙。
这哗众取宠的话本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先生写的,言奕衡听了一会儿,觉得无甚意思。眼睛却一直看着二楼中央那个最大最华丽的包间,那里面坐着两个身影,背对背,似乎互相并不认识。
此时,一名小厮小跑着进来,手中似乎拿了什么,径直跑上了二楼。
没过多久,楼上下来一个人,也没往台上看一眼,只快速朝楼门口走去,接着,又下来另外一个人,此人身着玄色锦纹衣衫,一把拉住先下来的那人,两个人似乎起了一些争执,没一会儿,先下楼那人狠狠地甩开手,头也不回地出了楼。
言奕衡双眼一亮,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茶桌上,起身跟着那人出了昇和楼。
前门候着的,确是相府的轿子,而一脸急色,匆忙上了轿子的那人,确是当朝右相关歇,而与他起了争执的人,也确是永王瑞诚。
言奕衡微微一笑,掉头对不远处的聂卫点了点头。
聂卫立刻带上两名作百姓打扮的士兵,紧随着关歇的轿子跟了过去。
这一跟,便是大半日工夫,直到夜幕降临,聂卫才带着两名士兵回到朔王府。
“启禀王爷,关歇回到相府之后一直没有出来,但就在晚膳之前,他从后门去了永王别苑,然后又有三名禁军统领陆续也进了别苑,他们在里面待了大约一个半时辰,然后分别离开。”
听完聂卫的话,瑞谚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禁军统领……如果本王没记错,那次太监连环死亡案,关歇忙不迭地把差事揽过去,到最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就是哄着皇上换了好几名禁军统领了事…….”
“这么说来,那次太监被杀案也是他们所为,只是为了将禁军纳入他们的掌控下以备不时之需,而如今丽贵妃被禁足,再无封后可能,关歇很可能孤注一掷,那皇上岂不是……”
瑞谚将手指放在头侧,轻点几下,忽又笑了:“这下,倒是变得更有意思了。”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骤雨和着秋风抽打着地面,雨水飞溅,迷潆一片。
阿淼站在屋檐下,用手掌接着雨帘掉下断线的水珠子,眼瞧着那几棵梨树被风吹得左右乱颤,这凉悠悠的感觉像是直钻进了心里。
素尘从房内出来,给阿淼覆上一件披风:“今日皇上下旨解除了你的禁足,为何还是闷闷不乐。”
“禁与不禁的,于我本就无甚意义,有何可高兴的?”
“你别这样,心思过重,会影响到孩子的。”
“再过些日子,待入冬,我也该临盆了,那个时候他已经回到盘龙关了吧?”
“日子算来,的确是差不多到那个时候……”
“好可惜……”阿淼翻覆掌心,那积水倾斜而下,“多想让他看到孩子的出生,让他抱抱孩子,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别想这么多了,后面的事还多着呢,多思无益。”
“素尘,我这几日总想起我当年作为宫女进宫之前,王妃娘娘跟我说的一句话,不惹尘烟,不叹世态苍凉,往前走,莫观望……现在想来才发现,好像每一个字我都没有做到,于是我突然就想不起来,我究竟是如何将自己置身于今日这等一无所有的地步?”
“你没失去什么,不是什么都还在吗,你还有了孩子……”
阿淼轻轻摇头:“在家门惨变的那一刻,我失去了我的名字,在踏入宫门的那一刻,我失去了最爱的人,我穿着这身衣裳,行着我该行的礼仪,守着我该守着的人,却再也找不回那种欢欣。”
素尘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拉住阿淼的手,将头轻轻地靠在阿淼的肩头上。
夜微凉,雨中的月光森然,仿佛一切只是幻影,稍纵即逝。
良久,只听得阿淼道:“明日,带上断相思,去一趟韶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