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歇按捺不住,急切地起身来:“皇上,犬子御前失言,本意并非是要弃权,今日擂台上发生太多意外之事,许是一时接受不了……”
“爹……”关绍礼打断他,“不必向皇上解释什么了,我心意已决,儿子不孝,辜负了您的信任和教导,让您失望了,皇上要责要罚,儿子一力承担,绝不牵连父亲与关家。”
“绍礼,不得胡言,赶紧向皇上请罪,明日准时参加决战。”
“皇上,爹,绍礼为人臣,为人子,都只求俯仰无愧于心,若绍礼因此被皇上降罪,被爹所不能理解,那也只能全盘接受,绍礼断无任何怨言。”
“绍礼,你……”关歇的手发抖,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花了一生心血培养出来的长子,竟会如此悖逆。“你这个逆子!”
“好了,关相,你们父子的事,回家关起门解决,朕不想掺和。”瑞清有些不耐烦,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前有东夷人对聂卫下毒导致双目失明,推说是意外,后有聂卫干脆利落地杀了东夷人,又被推说是意外,现在就连早已胜出等待决战的关绍礼也突然要弃权,聂卫,发落也不是,不发落也不是……
忽然,瑞清又看向阿淼,这才发现从方才关绍礼要弃权开始,到现在进退维谷的混乱局面,这个女人一直就那样站在那里,没有表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原来…..
一切都明白了。瑞清突然冷笑两声,转身而去。
到了傍晚,终于从承安殿传来消息,因为关绍礼的弃权,聂卫的失明,明日的决战取消,却未宣布谁是最后的获胜者,也并未等来对“误杀”东夷使者的聂卫的任何发落。
文武百官疑惑归疑惑,没人敢向瑞清问个明白,就连对招亲会此事最为积极的永王和关歇,此时也是默契地三缄其口。
个中缘由,无人言明,无人敢于言明。
晚膳后,阿淼被宣去了承安殿,见几日来因病不起的秦氏竟端坐承安殿,气氛并不算融洽。
“慧嫔,今日擂台之事,你可别告诉朕,这一切与你无关。”
“臣妾愚昧,还请皇上明示。”
“好,或者朕换个问法……东夷使者被杀之事,究竟是不是你和聂卫商量好的,将计就计,要将朕陷入两难境地,然后就这样不了了之?”
“皇上抬举臣妾了,臣妾一介女流,如何能想出这样环环相扣的计策?即便能,臣妾也断然不会以牺牲聂卫的双眼为代价,只为了这样一个对臣妾并无任何好处的结果。”
“对你并无好处,但是对朔王未必,你为了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若想为东夷使者之死对东夷有个交代,想让臣妾一力承当这个罪责,臣妾也无话可说。”
“陆沅夕,你……”
“好了……”秦氏突然开口道,“你们也别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吵来吵去了,吵得哀家头疼,东夷人不杀也杀了,除了安抚也做不了什么,关键是这招亲大会如何收场,才能既不会显得有失公允,又能保住皇家的颜面。”
“母后,皇兄!”
这时,卿涵突然从殿门口跑进来,跪在秦氏面前:“母后,按照赛制,应是聂卫获胜,所以女儿的驸马理应是他!”
“卿涵,你在胡说什么呢,你怎么能嫁给聂卫?!”
“母后这意思,是想反悔?”
瑞清忙说道:“卿涵,聂卫杀了那东夷使者,朕不发落他已是格外开恩,你竟还要求要嫁与此人?”
“母后,皇兄,今日在擂台那边,慧嫔一番话,已是讲得那东夷大使哑口无言,说明他们也接受了误杀这个说法,我们为何还要因为此事为难聂卫,为难一个双目失明之人?”
“你也知道他双目失明,不知何时才能恢复,你贵为长公主,如何能……”
“招亲大会刚开始之时,皇兄就已昭告天下,此时突然反悔,那这皇家的许诺以后百姓如何相信,还何谈保住颜面?”
“不行就是不行!”秦氏起身上前,“凡事都可依你,唯独此事,即便失信于天下人,哀家也绝不允许你下嫁这样一个人!”
或许是有些激动,秦氏不禁咳嗽起来,阿贞忙扶住她坐下,递上一张帕子,一面回头忙不迭地劝卿涵:“公主,太后最近身子是越来越差了,您就少说两句,切莫惹太后动怒才是啊……”
“母后恕罪,女儿只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并不是有意惹母后生气……”
“你喜欢的人?”秦氏艰难地喘了几口气,推开阿贞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卿涵,“大宁出众的男儿如此多,其中不乏家世人品样貌皆上佳之人,你为何偏偏就死心眼喜欢一个马奴?!你,你这是要气死哀家吗?”
“母后息怒,女儿第一眼见到聂卫便心悦于他,上次在东夷,若不是他相救,女儿恐怕早已被扎提伦以火刑祭旗,根本没有机会再见到母后,那次之后,女儿便暗下决心,今生今世,非聂卫不嫁,若不能如愿,女儿甘愿青灯古佛为伴,终身不嫁!”
秦氏闻言,脸色苍白,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瑞清怒不可遏:“聂卫身为低微马奴,竟色胆包天,迷惑长公主,令太后与公主母女失和,其行卑劣,其心可诛,此人断不能留……刘裕,传朕旨意,令禁军将聂卫收押,明日午时后斩首示众!”
阿淼心中咯噔一声,大惊失色,跪倒在地。“皇上、太后明察,聂卫绝无迷惑公主之意……”
话音未落,只见卿涵突然冲上台阶,伸手拔出了案上摆着的一柄长剑,只往脖子上那么一横,直往后退了好几步。
瑞清顿时变了脸色,“卿涵,你做什么,快把剑放下!”
秦氏抖抖索索地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几乎晕倒,“卿涵,不要……”
阿淼完全惊呆了,她如何也没有料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你们不要过来!”卿涵举着剑,“皇兄,你要斩了聂卫,我无力抗旨,但若聂卫死了,我也一定会随他而去……”
“卿涵,你冷静点,你听话,快把剑放下,好吗,快放下,千万别伤着自己……”
“皇兄,母后,无论你们认可与否,在我心里,只认聂卫是我的驸马,我爱他,无论生死,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好好,朕不杀,刘裕,朕方才说的要将聂卫斩首的话,收回……卿涵,你可以把剑放下了吧?”
卿涵怀疑地看着瑞清,似乎不敢轻易相信他,竟僵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