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牢门打开,奔出了一名身着从六品官服的人,拾阶而下,来至少年身旁,作揖行礼道:“公子到了,请随小的来吧。”
“公子,小的是这若卢狱的典狱长,昨日上官传下令来,命我在此等候公子,”这典狱长显然并不知晓这少年的真实身份,边走边侃侃而谈,“公子果然是信人,这般准时,小的已安排妥当,绝不会有人打扰。”
那少年并不答言,只是一步步随在典狱长身后,走进了这座阴森冷凛的牢狱。
若卢狱正中是一条宽约五丈的青石甬道,甬道两旁每隔十步就有一盏煤油灯,火光微弱昏黄,只堪堪照亮了两丈的路,沿着甬道拐过四个弯,穿过五道紧锁着的大门,来到一处不大的四合院落,几所简陋低矮的小房屋,那典狱长显然事先有过安排,牢狱前的侍卫已全部被撤走。
典狱长引着少年来到一处小房屋前,取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铁锁,躬身行礼道:“公子,此处便是了,小的先退下了。”说完转身走了。
那少年在门前站了良久,怔怔地盯着面前的铁门,举手欲推,却又缩了回去。如此这般几番,终于下定了决心,双手用力一推,铁门缓缓打开。
少年移步走进屋子,只见屋子虽不甚大,却甚是整洁,显然是有人专门清扫过,只是屋子常年无人,散发着一股腐败发霉的味道。
屋子的西北角上有一张四尺见方的榻,榻上一人披头散发,身穿灰色囚衣,面壁而坐,听到门口的动静,却并未回头。
过了许久,许是迟迟未见关门的声音,那人回过头来,待见到门口站着的少年,似乎完全没想到,竟呆愣在那里,口中讷讷地道:“懿儿……”
那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竟陵公主,正坐在屋中小几旁,四下打量着这间囚室,听见了这声称呼,也望着那人,轻轻唤道:“士蘅哥哥……”
两人四目交望,并无一言,也不知过了多久,竟陵公主双目中盈盈含泪,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萧士蘅艰难地从榻上挪了下来,一步步向前拖着,手腕脚腕上的铁索哗啦啦作响,竟陵公主也缓缓站起身来,迎向萧士蘅。
萧士蘅挪至竟陵公主面前,抬手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含笑哄道:“懿儿,士蘅哥哥这不是好好的嘛,哭什么?”
竟陵公主勉强止住了泪水,扶着萧士蘅坐了下来,也在他身畔坐了下来,吸了吸鼻子,语音中竟含了一丝呜咽:“这屋子倒还算是干净,只是如今已是深秋时节,榻上的被褥实在太过单薄,只怕难以过冬,我会交待给你另换些厚的。”
萧士蘅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我大抵也没有多少时日了,又何必如此费事。”
竟陵公主默然良晌,说道:“翙儿已下令,免了你的死罪,只是要在这牢里待上几年,待日后有大赦,自然就无事了。”
萧士蘅一怔,显然并未料到宇文翙会如此处置,思忖片时,便已明白:“陛下这么做,除了因你,还有我父亲……”
两人都不再说话,良久,萧士蘅低声道:“懿儿,你来这里,不光是为了看我吧,你可是想知道我为何会反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