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夏天白日的漫长，十月份的阳光已经倦怠，早早地撤离了未来的修罗场。

黑夜，阳光总是不适合在场。

楚南曦伸了个懒腰，眉头微蹙。在家里多待了两天，原本预定好的修炼计划就硬生生减少了两天，这种突然被时间打断的滋味，可真是不太好受。

不过，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这么选择，留在家里。

唔，好像她在几个小时前就该返校来着，不知道老师有没有点名。既然已经旷课了，不如她再闲逛几天？楚南曦很不负责任地琢磨着。

“唉。”拍拍身上的尘土。环视一下周围的环境，一座尚未启用的楼房。楚南曦嘟嘟嘴，怎么办，她好像有点想念Ｎ市遍布的无人小树林了。

再待下去，会被人当做贼的吧。纵然无奈，却也还是从窗户翻了出去。

楚南曦还真打上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从楼里出来，便闪身去了那些老城旧巷。这京城，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五岁以前的她，真的是被捧在掌心里的皇太女，那时欢脱的性子，一得了空便往外跑。这京城，还真没有她不熟悉的地方。

只是，二十年不过一瞬，期间她再没有好好逛过这繁华之处。真正属于她的回忆，只有这些胡同巷子了。

【“晨儿累了，要外公抱。”祁雨晨迈着三岁的小短腿，把头抬得高高的，滴溜溜的黑眼珠好奇的看着周围的老旧古墙，把脖子都仰酸了。期待的眼睛看着外公，她要抱抱。

“自己走，累了，可以歇。”国老爷子却是没有如了她的愿。

“不要嘛，就是累了，累了累了。”祁雨晨嘴巴一瘪，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老先生，晨小姐应该是嫌仰着脖子太累了，抱起来也比较方便参观……”随侍看了看周围的游客，不少男家长都让年龄小的孩子骑在自己的脖子上，耐心地回答孩子层出不穷稚气的问题，温馨得很。

况且，随侍看了看小姐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软成了一片。谁舍得让这么可爱的孩子掉眼泪啊？小姐才三岁，娇气些也是正常的。京城豪门世家，谁家的小姐不是娇养着长大的？

国老爷子苍老的眼睛看着祁雨晨，老爷子叱咤风云了一辈子，身上那股凌厉的味道是抹不掉的。

祁雨晨一开始还用小手抹着眼睛，后来就慢慢的把手放下了。外公好可怕，小雨晨不敢再装哭了。

“累了，可以休息，可以韬光养晦，但不能妥协，不能掉泪。觉得仰视很难受，那就去俯视众生，让所有人来仰望你。”国老爷子的声音有些沉缓，循循善诱。但这些话，实在不是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听懂的。

随侍虽然觉得今天自己有些话多了，但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老先生，小姐还小，怕是不懂。”

“她不需要懂，只需要记住。”国老爷子身体单薄得像一阵风就能刮走，“能教一点是一点吧，我也不知道还能教她几年。”】

楚南曦抚摸着老墙上的纹路：“外公，雨晨记住了，但是，雨晨也不知道自己懂了没有。”

【“懂了吗？”国老爷子手把手教着祁雨晨使用电脑，老实说老爷子本人也不是很懂，频频出错。引得祁雨晨嬉笑连连。

“懂啦。”难得的闲暇时光，祁雨晨嘴里咬着苹果，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没有懂。”国老爷子背对着祁雨晨，看不到表情，“你只懂了浅显，因为教你的人也是个半吊子。如果他教你的东西是错的，那你就会贴着‘懂了’的标签错一辈子。永远不要说你懂了，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是不是错了。”】

【“小姐，老先生病危。”

“带我去。”五岁的祁雨晨合上书，冷静得不成样子。在国老爷子多年的早教培养下，没有发生揠苗助长的悲剧，或许是祁雨晨真的有这个资质，像一块海绵，给她多少便吸收多少。

随侍有一阵失神，仿佛看到了韵云大小姐。

“用我再重复一遍？”祁雨晨声音一阵冷寒。天知道她的内心有多么焦急，多么想一瞬间就冲到医院。可是她不能，外公说过，不能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焦急，恐惧，喜爱，悲伤，这些都是你的弱点，都是能要你命的东西。

她不懂，可她记住了。

随侍猛然晃神，不敢再耽误时间，连忙安排车辆，疏通道路，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小姐去医院。

到了医院，他们迎来的却是——去听遗言吧。

纵然祁雨晨再强撑，也是禁不住，腿一软，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要摔倒。”不要摔倒，那会被人看出你的失态。

和外公如出一辙的口吻，祁雨晨知道，那是妈妈。

相比起外公的严厉，妈妈除了教育方式和外公好像好像，其他方面都好温柔，甚至是……太温柔了。

祁雨晨不止一次发现，妈妈半夜悄悄进入她的房间，吻着她的额头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呢？祁雨晨不知道。

妈妈对妹妹，好像就没有那么温柔。

即使，她是跟在外公身边长大的，而妹妹是妈妈照顾大的。

祁雨晨定了定心神，走进了病房。国老爷子只要求见两个人，女儿和大外孙女，就连女婿，小外孙女，公司里的亲信都通通不见。

“外公……”祁雨晨的声音很是颤抖。

“把眼泪收回去，出去之后无论见谁，都不要有任何表情。”国老爷子此刻说话已经十分困难，剩下的时间只能以秒来计算。

“嗯。”祁雨晨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再抬头时，是一片淡然。

“第一点，照顾好你妈妈。你们相处得少，情分淡薄，但记住，那是你妈妈。

第二点，护好雨沫祁家二小姐的位置，不要让任何人有机会取代她。还有，咳咳……”国老爷子闭了闭眼睛，似是有些不忍心，又似乎只是咳得难受，“防着点你爸爸。你懂了吗？”

“雨晨记住了。”

似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国老爷子闭上了那双锐利而苍老浑浊的双眼。】

那天，她亲眼看见外公离开了这个世界，却没有掉一滴眼泪。那时媒体是怎么评价她的？冷血。

回家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佣人以为她在偷偷哭泣，可是当一名佣人上来查看的时候，却看到了她拿着之前未读完的书看得津津有味。她冷血的名声算是真正传了出去。

外公说的话，她真的不懂。可是当妈妈无缘无故发疯，国氏集团变为祁氏集团，她才懂了一点点。

照顾好妈妈，她没有做到，所以她尽全力去保护好祁雨沫，杜绝祁天逸出现私生子的情况，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祁雨沫祁家二小姐的位置。

不对。

她还是不懂。

楚南曦紧皱眉头，之前年龄还小，很多事情根本没有思考的这么全面，等到长大之后，很多想法都已经根深蒂固了，没有再拿出来深究。

外公的话，之前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再想想，却透着一股违和感，有些事似乎不是她想的这么简单。

她是不是一直错了呢？外公，到底还有没有什么言外之意？

到底是哪里不对？哪句话？哪一个字？

一阵风吹过，有树叶沙沙作响声，楚南曦眼中划过杀意，迅速调备到作战状态。正巧她现在心情不好，脑子乱的很，既然有人上赶着找死，她还真想试试，这些人到底有几条命。

黑夜里的胡同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欢笑声，忽近忽远，或实或虚。暗地里的人咽了咽口水，哪里来的孩子？他们找雇主要的人找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么一眨眼却又不见了？

“呜呜——”突然间又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两道声音，一道笑得欢，一道哭的惨，交织在一起。一名杀手冷笑一声：“装神弄鬼，小爷我还真没有怕过。”

“谁说的？亏心事做多了，小鬼会到你家去敲门的哦。哈。”一道软软糯糯，带着点愉悦的童声自耳边传来。杀手猛地回头，却只有一阵凉风。

这几名杀手才惊出一身冷汗，本身身份就不光彩，手上自然也是鲜血淋淋，哪怕是……孩子。

恐惧袭击着人内心最脆弱的那根神经，即使面色无常，几名杀手还是犯了最低级的错误，连那个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背后，都一无所觉。

楚南曦搓了搓手上剩余的药粉，最近挺喜欢用这种东西。幻觉神马的，玩的就是心理战，既然自己有作弊器，谁会不用。

说她耍花招？不好意思，几个五大三粗的杀手围攻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不说？

手中一闪，握住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

这是，真枪。

早已发现，小露儿可以制万物，却只能得其形，说白了就是个空壳子。

以前自己制作的所谓枪支，并不具有火药的能力，子弹冲出枪膛的冲击力，不过是利用灵水瞬间化为灵气的爆发力，与真正的子弹，有实质性的差别。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小露儿的武器始终比不上炼制的法器。

手臂缓缓抬起，手中的触感、质量都和以前一摸一样，楚南曦忍不住发出愉悦的笑声。

陡然间又加入一个笑声，一名杀手顿时捕捉住来源，手中淬了毒药的刀刃顿时飞出。

楚南曦微微一偏脑袋，那刀刃连她的头发都没有擦到。

干脆利落扣下扳机，刹那间，黑夜伴着鲜血，一片妖冶的红。

“呵，阿冢，还是这么霸道。”楚南曦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瞥了一眼自己持枪的右臂，也不知道这话里是在说谁，浑身散发着丝丝杀气。

不对劲，楚南曦很不对劲。

“真是巧呢，我回到这京城之后，还没有大开一场杀戒。”楚南曦的声音可是半点也不小，“你们可知，这京城里，到处都是掉了头的孤魂野鬼，等着朝我索命呢。”

杀手们看着楚南曦从暗处走出，顿时升起一股被耍了的屈辱，眼眸变得猩红，这些没心的人啊，同伴的血，不会让他们退缩，只会让他们发狂。

楚南曦顺手将枪别在腰间：“可是啊，没有人能在惹了我之后完整的离开，鬼也不例外。”

十六岁的女孩子，主动将枪收了起来。嗯，一看就很好惹。

一伸手，利刃直接朝她的命门袭去。楚南曦漫不经心地抓住了这只肮脏的爪子。

“对我用毒？您老神经没问题？”嘴角一勾，下一秒竟是直接将这只手，从手肘处齐根截断。

楚南曦心里现在是抑制不住的狂躁，她已经隐隐感受到了什么。原本想要逗着这些人玩的心情没有了，现在她只想速战速决。

来不及了。

体内的经脉被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楚南曦直接将断了臂还一脸坚强地想要攻击她的人踹出去。腰间的枪，又被她拿了出来。

该死的，这是慢三拍还是怎么着。修炼了这几天不见有反应，这时候给她玩晋级。

现在的她，真的不适合用枪。

楚南曦很想苦笑一个，但现在的她，是一脸的兴趣盎然。

这就是枪支的好处，拿着它，生命就有了自主的权利。

然后，去拿走别人的生命。

没有半点的于心不忍，这些人，本来就是见不得人的那一类。连一个身份都没有，今天死在这里，没有半个人会来替他们收尸。

下了地狱，也会遭遇以前杀死的人，无穷无尽的报复。

或许这也是她的下场，不过，楚南曦轻轻一笑。

她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照样还是重生了，所以啊，报应什么的，果然还是不能信。

月色之下，一尘不染的少女，被鲜血染红的泥土。

像是电影里的剧情，孤独的少女战胜了敌人。

楚南曦吐出一口气，狂躁之气被压下。刚才，她没有一丝自主的意识，脑海里面一片空白。仅仅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哪里有声响，哪里有人过来，就开枪。

索性，晋级倒是成功了。

“五。”楚南曦轻轻吐出一个字。

轻轻动了一下右臂，楚南曦痛得吸气，无奈地笑：“阿冢。”

不是被杀手伤到了，而是，枪支的后坐力实在太强，这娇嫩的手臂实在是受不住。不用看，楚南曦就知道那已经是一片青紫。

这痛感，倒是真熟悉。

楚南曦掂量着手中的枪，这是她前世的私人配枪，孤冢。刚刚让熠给她拿过来的。

前世她花了好久的时间才适应了这枪的后坐力，今生一下子就开这么多枪，手臂没废还算她身体素质好。

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几个人，楚南曦眼里有情绪在翻涌，很快，又恢复平静。

这几个人身上的纹身，跟以前祁天逸派来的杀手一模一样。

祁天逸？不可能。缘起最近风头正盛，有了大笔资金，推出了新的珠宝，还不知道跟她客气地一批一批往里砸广告费。股票火速飙升，俨然成了商场新贵。

如果她预料的没错，祁天逸这几天就会找到她，与她谈合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