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月一回到老宅，浑身松散下来，眼皮子慢慢变重。她前些夜里做了梦，梦醒心里慌得很，只想早点回老宅见到赵兰君。

这头宝月睡着，姚阿春挎着篮子出了门。早市上的摊子还没摆齐，卖肉的张屠子挂起一扇肉来。

“排骨是新鲜的吧？”

张屠子磨了磨刀，笑呵呵道：“姚婶放心，保鲜着呢。”

“行，给我剔些肉多的，我家姐儿今天回来了。”

“呦，原来是大小姐回来了？成，我给您多剔些。”

秦家的姐儿回来了。姚阿春逛了一圈，早市上的人几乎都知道秦家的大小姐回来了。

铺子里的小林带人去江面上凿了冰，拎着几条鲜鱼送到老宅。宅子里上下忙活着，大门开着，望过去以为在提前过年节。

宝月歇了一会儿，起床见丹青背对着她，拨了拨香炉里的熏香丸。听见动静，丹青回身，手臂上横着一套衣服。

她走过来放在床边，伸手挂着帐子：“前些日子戴夫人刚做好送来的，就等着你来呢。”

换好衣服，宝月穿着身墨青色的窄袄长裙，洗漱好走出门去。

小厨房内，姚阿春捞出卤好的肉和豆干，切片放在盘子里。大骨汤大火炖了两三个小时，盛出汤来准备煮面。新出的冬笋，翠绿的小青菜，皆洗净放在了扁篮里。

“鱼收拾好了吗？肉不要剁得太碎，要不然没了筋骨，待会要做丸子的。”

宝月出门便闻到了厨房里香气，各家厨房的饭菜味，都有各家的特点。宝月顺着这味，也能猜出姚阿婆做了些什么菜。

赵兰君吃了几勺黑芝麻冲泡的油酥，站在廊下看着院里的人忙活。宝月走过去，赵兰君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捏着。

年前忙着清扫，置办年货，家里后院的厨房里整日飘着香味。宝月时常走过去，在炉子上放几个地瓜，烤几个芋头。

林老夫人还在撑着，院里廊下的陶罐里咕噜咕噜熬着药，一股浓郁的中药味。跟着大人过来的小娃娃们，满院子跑，咯咯地笑着。

宝月跟着赵兰君进门，几家里的夫人坐在外间。赵兰君见了林家夫人，低声宽慰几句。

一个清瘦的少年走进门，走到林夫人面前说了几句话，转身走到门口处，再进来时，手拉着一个姑娘。

林家夫人带着他们进了里间，走到老夫人床边轻唤：“妈，小至来了。”

“呼，小海回来了？”老夫人睁眼，嗓子里喘着气，手无力地往前伸了伸。

少年握住：“太婆，是我。”另一只手中握着那姑娘的手不放。

“行了，你太婆现在认不出人了。让你太婆休息吧，你先带青梅下去休息。”

少年拉着女孩走出门，宝月看了眼床上形如枯木的老夫人，别开了眼。

临近年节，老夫人渐渐能吃下饭，说话也清晰了不少。除夕夜林家办了宴，门上窗上贴了焰红的窗花，挂了灯笼，院子里亮如白昼。

宝月跟着赵兰君去吃席，林家老夫人半躺在榻上，周围坐着子孙儿媳。老人家也知道今日是喜庆日子，用饭时多喝了碗汤。

眼看老夫人眼皮子耷拉下来，众人吃完宴，聊了会天便各自回了家。宝月坐在二楼的凉台上，围着毛毯，看着天边寥寥几颗星子。

老夫人撑到了初五，一大早大门被敲响，林家来人报了喜丧。宝月听见动静，穿好衣服出门。听林家来的人说完，赵兰君叹了口气。

“人呀，真跟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地割完，一茬一茬地出现。”姚阿春披着外套走出来，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