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险死还生,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内心惊魂未定,面色虽不变,眼神却已经没了鹰隼般的犀利。
那边肃宗虽然躺着未动,双手却是颤抖的扶着郭安通,整个龙被上都沾了郭安通的鲜血,正将郭安通抱在怀中,轻轻抚着郭安通已经僵硬的脸颊。
生命本就是可爱的。
人生本就充满了希望。
唐肃宗严酷而又冰冷的眼睛里,又露出那种温暖之意。这并不是因为火光在他眼睛里闪动,而是因为他心里的冷酷已融化。
一个久居战场的人一样会被感动。
郭安通虽已气绝,但双肩断臂处仍是不断流出血液,肃宗看了这忠心的部下,却脸上都是爱惜痛心,用自己的龙袍擦拭了郭安通脸上的血啧。
郭子仪看着唐肃宗,忽然拱了拱手,道:“陛下今天你总算也尝试了亲情厮杀,内心的滋味怎么样?”
唐肃宗叹了口气道:“流血还是太多了,实非我所愿!”
远处一声鸡啼,血腥而漫漫的长夜终于过去。
黎明已在望。
欧阳清此刻已经神智昏沉,剑光辉煌中自己也躺倒在地,在骆冰、梅常青围攻下,只剩下狼狈不堪。
骆冰和梅常青的两人的兵器也依然都毁了两人各提着半截长剑,功力仍是不俗,欧阳清纵有不世神兵,却进退维谷已几乎陷入绝境。
欧阳清左肩一块皮肉被削去了,胸口也多了条刀痕。看起来最难看的却是,骆冰一剑划破了他额角。
骆冰平生大战小战自己也说不清,比武经验极其丰富,看出欧阳清手忙脚乱,立即寻机会划破他额头。这一剑下去,当真厉害无比,淋漓的鲜血模糊了欧阳清视线,欧阳清别说攻守变招,连看清对方招式都不容易,视线都已经模糊了。
欧阳清眼看身处绝境,如此打下去,迟早要丧命,一咬牙,飞鱼剑挡开梅常青,竟拼死跃了起来。
欧阳清从地上跳起来,整个胸口都在骆冰剑锋笼罩下,只消手腕轻轻一送,他就必死无疑。
但骆冰几次都放过了欧阳清,这一次若是仓促间顾念了兄弟情谊,下手稍缓,让欧阳清脱出包围,那么仗着飞鱼剑,两人再想拾掇下欧阳清就千难万难了。
欧阳清根本不需赢下这场战斗,二十万金吾卫军正奋力攻打皇城,区区几千禁卫军,能坚持多久?
只要神都内城被攻破,皇上自然也就败了,必须要进行禅让。
骆冰、梅常青、路长风纵然武艺高强本事通天,二十万人马也不是他们能力挽狂澜的。
天魔身子一震,也不禁有些紧张。天下事可说有一大半都在天魔掌控中,唯有这路长风的心,叫他捉摸不透。
这边却是骆冰长剑一抖,看着欧阳清,手起剑出,便向他胸口刺了过去。欧阳清足尖在地,腰身悬空,全没力气闪避,一瞬之间,剑尖已抵胸口。此刻欧阳清再也无力进退躲闪,依然抬起身来,将自己的身体送到了骆冰剑下。
嗤的一声轻响,长剑已从欧阳清右胸透入。
骆冰眼神微微一颤,眉目间却也是尽惋惜之情,手腕忍不住抖了抖,拔出长剑,只见剑尖殷红一片。
欧阳清右胸鲜血有如泉涌,四周惊呼之声大作。欧阳清伸手按住伤口,身子摇晃,脸上神色极是古怪,似乎在问:“你真的要刺死我?你当真不念旧情?”
骆冰痛苦之色只是一闪而过,脸色木然,冷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欧阳清,是你错在先,怨不得我。”
梅常青看了欧阳清举动,原也一阵担心。骆冰究竟是重情,还是重大局,谁也说不清。两人相交多年,旁的事梅常青都能猜到一二,但骆冰究竟有多看重与欧阳清的旧情,那就不好说了。
欧阳清竟然突出险招,自己把胸口送到骆冰剑上,在场之人,能看清的都感奇怪。欧阳清手捂胸口,眼中似乎有一丝不解,又有一丝不甘,嘴角没有临死前的惊惶,对骆冰也没多少愤恨,只是带着丝嘲讽的笑容,淡淡笑道:“你……你……你自负聪明,却……被我……”说了了这几个没头没脑的字,他肺中吸不进气,弯腰剧烈咳嗽,鲜血汩汩流出,将上衣染得红了半边,颓然倒地。
天魔微微苦笑,摇了摇头道:“我们输了。”
包子云大惊失色,叫道:“不可能天魔大人,您的夜帝寒冰掌……”天魔摇头道:“我若还能使出,会看着欧阳清死在那里吗?”
突然间门外脚步声急,一个人闯了进来,满脸血污,胸口插着一柄短刀,叫道:“禁卫军从三面……攻进来……我们抵敌……不住……”
皇后问道:“甚么敌人?”那人手指室外,想要说话,突然向前摔倒,就此死去。
但听得外头传警呼援的哨声此起彼落,显是情势急迫。忽然又有两人奔进室来,皇后认得当先一人是金吾卫军的肖副统领,只见他全身浴血,脸色犹如鬼魅,但仍是强作镇定,微微躬身,禀道:“娘娘,禁卫军要进来了,我们顶不住了。”
韦皇后双眉一轩,哼了一声,怒道:“你们都是吃干饭的?火枪队呢?”
那肖副统领道:“禀告殿下,火枪队在禁卫军近战的时候全军覆没,却没拖延多长时间,也没造成什么杀伤。”他说到这里,语气带了些不满,看来是对皇后精心布置的火枪队不堪一击甚是不屑。
皇后面如土色,对骆冰、梅常青道:“麻烦两位逼皇帝下圣旨,所有禁卫军退出神都内城。待到我登基后,一定重重酬劳”。
骆冰将剑插回腰间,轻笑道:“禀娘娘,我们帮你是忠于大唐,可现在你居然要我要挟当今圣上改朝换代,那是万万不行的。”
皇后心道:“听说骆冰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为何犯上作乱的事情做下来了,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事情上却是斤斤计较?”但大局已定,唐肃宗身旁再无威。
慕容雅只是助自己救命之恩,却决计不会帮自己做好皇帝宝座,即便骆冰、梅常青就此离开,也没人能拦得住皇帝身边的护卫。
梅常青看着皇后,懒懒笑道:“娘娘,若是您登基为皇,有事要在下去办,我该不该去呢?”
灯蕊老了,灯光弱了,外面一股潮湿的风吹进来,带着烛火“呼呼”的摇曳了几下。
屋子里忽然又变得死寂如坟墓
皇后本不想节外生枝,但听梅常青口气,似乎还是有些想法在里边,那当然是希望自己能给些酬劳了,便即笑道:“梅常青,你这是什么话,今日之后,哀家必定重重有封赏。若是两位还愿效劳,朕也不会亏待二位。凭两位的本事,在军中担任高职,是毫无问题的。”
骆冰拱手笑道:“娘娘太客气了,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日后娘娘登基称帝,只要圣旨一到,在下自然尽心尽力,为殿下办事。”
娘娘却是哈哈大笑道:“哪里哪里,哀家岂敢随意驱使两位?好钢用在刀刃上,只有些棘手之事,非二位大能耐不能办到,才会……”
话未说完,骆冰已经打断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如今谁才是当今圣上?”
话锋一转,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唐肃宗还是冷冷淡淡面无表情,抱着郭安通的尸体、包子云却是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只有天魔听了骆冰的话之后,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韦皇后多少有些尴尬,道:“皇上……究竟是你禅让还是不让,我……”
骆冰高声道:“皇后娘娘,你现在还不是要称帝当皇上,然后众多生灵涂炭,你欺骗我和梅常青,让我们进宫勤王,竟然是有造反之心。我们兄弟二人虽然鲁钝,但忠义的道理还是知道的。皇后,你还不收手吗?”
说着,骆冰、梅常青二人一左一右,已经逼近了皇后。
皇后前面的那个宫女却是巍然不动,只是冷冷看着骆冰和梅常青。
众人都看出些门道来了,却不知这两个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噗”一蓬鲜血炸出,秦王身边的一名护卫已经尸首分家,一颗头颅冲天而起,过了很久才重重落在地上。
皇后此时却是面如土色,大呼道:“救驾,救驾”
骆冰冷冷道:“这时候才喊救驾,不是太晚了吗?我们拼死救你,可你在我们临死前竟还嫌弃我们不够中心。如此做派,岂不叫人心寒齿冷?即便让你当上皇帝,也是昏君、暴君”他说一句,梅常青就进杀一人,身边也就只剩了慕容雅。
慕容雅仿佛只要别人不杀韦皇后,一切都与她无关。及不关心别人的生死,也不关心韦皇后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