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问,根本无需明确作答,三人心中自皆已知是否,听凌德仪将一席言论说过后,即刻就令楚子凯虞昭两人同生出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二人皆觉得被这着话准确抨击到了内心,不约而同转头与彼此对视,愣神而望。
二人也都清楚,今日凌德仪表露出此般的言行举止,一改了往日顺服柔弱的作风,应是她横了十分大的决心才能够做出的,所以,她这衷肠里诉出的悲楚,也应是真切无假,再不能笃定其是虚伪。
作戏要连累他人的缘由,是因自己不够耀眼瞩目,此理由虽听在耳朵里觉得荒唐无比不可理喻,可纵观现实,任谁看过了楚子凯对待虞昭时与对待其余人时,那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态度,都会认定,凌德仪所言的每一个字,几乎都是铁打的事实。
帝王之怀,本有着容纳千万女子的本事,如今却是只被一人独占,虞昭和楚子凯二人,虽都是你情我愿选择忠贞不二独守对方一人,可满宫嫔妃也是风华正茂,一年到头只能守着寂寥度日,自然是满心怨怼,何能有心理解她二人的真情是何样的可贵。如凌德仪这般失意的人,在这后宫之中,只怕一抓就是一大把。
故此时凌德仪说出的质问与感慨,何尝又不是后宫所有嫔妃的心声呢?安静屋中,凌德仪那丝丝低泣声,回荡得十分明显。楚子凯虞昭默默不言,心有灵犀皆是想通这个缘故后,不由自主就气焰消散,偃旗息鼓。
分明凌德仪先前犯了错是真,楚子凯虞昭二人才是拿出证据是占了理的一方,可此时她二人再面对凌德仪那带着讽刺的质问时,就当真只能以无言以对应付,更不知,还能做出何样的回应。
“罢了,你起来吧,”
莫名的,在这一通思虑过后,虞昭心里头,竟油然有了种是自己亏欠了凌德仪的感觉,这种感觉只要起了点苗头,就会梗在她心里让她十分难受,索性豁出去横了横心,选择大度了这一次:
“只要你以后不会再生事寻本宫的麻烦,从前发生过的事,我不会再死缠着来追究什么。”
“嫔妾,谢过懿妃妹妹……”
堪堪听虞昭表完了态,凌德仪强忍住哭泣,木纳俯首,对着她再行了一礼表示谢过,后以手撑着地,使尽全力颤巍巍地站起来,腿显然已经跪得有点酸麻,只得一步一步缓缓移动着,至旁边一凳子处坐下。
后三人静坐,相对无言片刻,在沉默中,凌德仪的哭声虽消息无声了,可脸上那一行清泪,还是怎么流都流不尽,哀叹声亦是断断续续不止歇,这类沉闷情绪,十分容易就能感染至他人。
楚子凯与虞昭暗里抬头对眼,都想以眼神将安心传达与彼此,然而旁边人发出的声声叹气声,让她二人都觉得心烦意乱,如论互相如何安慰,这心,都是安不下来。
已经做了退步了,虞昭不知接下来还能说些什么来打破眼下的平静,楚子凯也在凝神思量着对策,只留凌德仪一人沉浸在悲伤里迟迟不得解脱,情绪中的低落愈发失控,让气氛愈发变得低迷,尴尬得令其余二人只觉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归根结底,挑明了来看,今日真正致使凌德仪失意流露的导火索,是她对楚子凯一心只专宠虞昭而从未留意过她这一行为的怨气的蓬发所至,两个人都同担他御妻身份的女子,却被他这样天差地别的对待,此不服气的怨怼,好似确实生得合情合理。
如此想来,本自己是占了便宜那一个,故虞昭觉得,此时自己再不该出风头发表什么意见,抬眼看楚子凯,见他依然眉头紧皱在沉思,好似是端着此事为难至极,心中不忍,咬了咬牙,决定再选择大度体谅一次,放柔语气主动开口与凌德仪示好。
“凌德仪,你不必伤心,从前你做的事情,既然是有缘由,本宫便都不计较了,陛下他也并非不顾及你的感受,只是……”
“既然懿妃不计较了,”
话说至一半,楚子凯思虑完毕,如同做了好大一个决定一般,鼓了鼓气,蓦而开口截下了虞昭的话音,端正了身形,看向凌德仪,认真道:
“从前你犯的错,朕也不会计较了,你若有心的话,自此,朕可允准你离了这宫门,重得自由之身。”
身为帝王,坐拥六宫,雨露均沾好似是职责,奈何楚子凯心之所属却是无比明确专一,故他也十分明白,面对着眼前两个女子,无论凌德仪跟虞昭比起来,有多悲情柔弱,他也依旧无法将予虞昭的爱意分出去几点给其余人作为补偿。
既然不能余出爱意去弥补,便只得从别的方面来补偿,可楚子凯自来认真用心去对待过的女子,普天之下就只有虞昭这一个,故他也只能局面性地从她日常言语中,探知其余女儿家心中所求。
细思虞昭平日里或是闹性子或是真心所言,所表达的,就是说她这一生所求,若不能得楚子凯的情爱,便是要求自由。楚子凯便也以为凌德仪同为女子,想法应当不会比虞昭有太大的差距,遂慷慨德说出要以奉还其自由来做弥补的承诺,后还正坐,好似在等着人谢恩一般。
“若如此,臣妾恳求陛下赐臣妾死罪!”
得了那般恩典,凌德仪不见欣喜,却还瞬间崩溃,双目圆睁,对楚子凯所说出来的话不可置信,身子从凳子上一滑,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尽失仪态。
“臣妾身贱,一日有幸得为君妾,今生便是不得好死,也要烂成陛下的陵下土,陛下您何以要如此绝情,若您当真要将臣妾送还回府,臣妾宁死也不能遵旨,不若一条白绫赐下,再拿草席将臣妾尸身一裹,妾人不活嘴不言心亦死,方才能从命。”
“你莫激动,陛下他的意思不是你意会到的这个意思,”
眼见场面在一瞬间失控,虞昭先也被楚子凯那话惊了好大一跳,反应过来后便知,楚子凯得脑袋又变榆木了,转头恼怒地看了他一眼,连忙转动着脑子,对他先前那话的意思做着修饰掩盖,试图安抚凌德仪。
“陛下与本宫的意思是一样的,说你若有心悔改,从前的罪名,全数不提了,贤居殿的宫禁,也可解除,之后你便可和从前一样自由在宫中出入,并无要把你送还回府的意思。”
一边勉勉强强将话圆了,虞昭趁着凌德仪低头哭泣哀求看不见自己和楚子凯这功夫,一边将眼风带上警告,拼命朝楚子凯飞过去,暗暗示意威慑着他快跟着自己说话来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