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山中走兽渐多。
穿林过溪之时,总能惊动些鹿麂猪獾来。
沈唯行到一处溪流旁,取下腰间葫芦,汲了一葫芦水,用手掬起一捧喝下,甘冽无比。
回过头,望着身后毫无动静的山林,沈唯轻笑了下。
两个月了,这帮人追在沈唯身后已经整整两个月了。
在这两个月里,沈唯带着追兵一路奔逃,已从小五台山遁进了太行山脉之中。
这一路千里奔波,沈唯已记不清和追兵交手了多少回。
只记得每次沈唯得到较长时间安顿的时候,就是对方胆惧之时。
沈唯每次返身交手,都必定开启心内虚空加以辅助,又回回将战场选定于狭窄逼仄之处。
因此在这等短兵相接的环境中屡屡大占上风,追兵队伍中那些武功稍弱一筹的家伙,一个接一个的死在沈唯手里。
现如今还缀在沈唯身后的,也只剩下包括老太监、马姓老者、那图跋等十余人了。
两个月里一直在深山跋涉,沈唯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碎的不成样子,头发也无心打理,活脱脱快成了一幅野人模样。
至于身后那帮人形容更加凄惨,时不时遭受沈唯袭扰心力交瘁。
稍微休息片刻后,身后密林里传来喘息声,沈唯心知追兵又到了。
不慌不忙地赶到溪水对面一块丈许高的巨型砾石上,沈唯居高临下望着从林中钻出的几人。
只见那原本养尊处优的大太监一身宫中品级锦服已成了烂布条,原本梳理的极精致的根根白发如今犹如败草,富态的面相也只剩刻薄。
其他几人亦是如此,难分轩轾。
沈唯提气喝道:“杂碎们,且上前来,爷爷砍了你们狗头。”
说罢,飞身离去。
听得沈唯如此相激,那太监再也忍受不住。
发疯似的喊道:“追,给我追,咱家要扒了他的皮。”
然而,此刻已无人回应。
追击的几人都明白,任凭谁单独跟这贼子对上,都讨不到好去。
两个月来,每一次交手过后,众人都惊悚地发现,这贼子比之上次又有进步,几乎是一次一个模样。
最开始沈唯被追兵截上后,还多是以闪避为主,真躲不过去时也只能用以伤换命的方法冲出重围。
再之后,沈唯受的伤是越来越轻,带走的人命却是越来越多。
到了此时,老太监等人已是清醒的意识到,哪怕他们中任意两人联手与沈唯对上,也是要略处于下风的。
这个变化如何不让几人从心底产生忧惧?
而这时,那图跋开口了。
他已经很久没开口了,只因在这两个月中他又被沈唯袭击三次,一次比一次凶险。
最后一次,那图跋已经没有了鼻子,胸口处也给划出近六寸长的伤口,他已经彻底胆寒。
此时他开口说道:“千里牵魂快失去效用了,我们还继续追吗?”
突然间,马姓老者暴怒道:“追了这么久,死了这么些人,如何不追?!!千里牵魂,如何就没了效用?你敢糊弄于我?!”
说着话就已逼近那图跋身前,仿佛下一瞬就要掌毙其人,形状甚是骇人。
那图跋此刻哪还敢说些往常般的怪话来,连珠炮似地说道:“贼人粘在身上的牵魂香分量已是极少,中间此人又数十次冲洗全身,加上时间过去两个月了,确实快失去效用了。”
似乎是怕马姓老者还不信,那图跋又加上一句道:“即使是平常分量的牵魂香经过这么多的折腾也顶多只能再追击一个月。”
听着那图跋的解释,马姓老者问道:“具体还能追踪几天,你可能判断?”
那图跋想了一下,答道:“最多三天。”
马姓老者沉声道:“诸位,此子务必除之!否则过了今朝,他日岂有我等活命的机会?”
这时,人群中一个精瘦的汉子出声道:“马统领,我有一言,或可截住此人。”
马姓老者霍然转头,盯着这汉子,双眼精光一闪,问道:“若能截住此人,便是大功一件,回去后我替你请功。”
只听这精瘦汉子道:“我等追击已有两月,双方都已疲惫,而且相互追赶已成惯例。”
“而从此处往前,只有一条道是通往云台山之中的。除此之外别无他路,两侧都是绝地,那贼子也只能往前走,我们可以分出大部分人手从此处绕行至云台山,留几人继续保持追赶。”
马姓老者忍不住击掌赞道:“好!绕行云台山需要几日?”
精瘦汉子回道:“从此处小路走,只需一日多点工夫就能到。”
马姓老者也很是果决,当即便做下决定,道:“你既熟悉道路,便带着六人前去包抄等候,我带人继续追击。现在就出发。”
精瘦汉子领命,带着孙三等几人顺着小路离去。
马姓老者则与老太监,那图跋几人又休息片刻后方才向沈唯追去。
身后的动向如何,沈唯确实不知情。
长期的追逃下来已经成为一种惯性,当身后追击的动静依然传来时,沈唯也只是默认敌人仍在追击,并未想过分兵的情况。
因此,当两日后沈唯来到云台山脚下时,一场猝不及防的遭遇战爆发了。
云台山山脚下一片坡地不过十多丈方圆大小,往上,是直通往云台山顶的小道;往前方只一条道可以绕行。
那精瘦汉子所带的六人就在道旁埋伏着。
沈唯方一踏足坡地,无数暗器如漫天花雨般撒来,六条人影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