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家阿婆马上紧锁眉头,脸上的褶皱漾起,干瘪斑驳的手轻摸着怀里的娃儿,微喘以答:“是啊,小孙子连日来身上不好呢,劳动思医师给诊治诊治。”
少姝眼明手快地接过孩子,好让老人家缓口气。
此刻精神欠佳的阿柱也认出了少姝,虽未出声,但也温顺乖巧,藕节似胖圆的胳膊攀上小姐姐的肩头。
少姝腾出只手来,覆上小娃额头一摸,不觉变色,又反复捏了捏两只软绵绵的小手,问道:“阿婆,阿柱这低热有多久了?”
“横竖有七八天了,”阿圆抢先开口,“起先我弟弟只是懒得动,吃得也不好,没多久浑身都发起热来。”
“都这么多天了,为何不早点来陶复庐瞧瞧呢?”少姝心疼小娃遭罪。
“说出来真怕少姝姑娘笑话,我原说即刻就带孩子上来的,可是娃他娘,”阿婆瞥一眼大孙子,流露出无奈神色,“偏听她娘家人的,说她们村里有个百求百灵的神婆子,在上寺的大师处得了仙术,只消她稍稍作法,再开点仙药出来,管保百病全消,再不用请医师看的。”
阿圆妈妈的娘家,是山下的石屯村人。
“上寺?”尹毅的脸色益发凝重。
懂事的阿圆扶好阿婆,眨巴眨巴大眼,朝老人家努了努嘴:“没办法,阿婆拗不过我妈,就应了请那老巫婆看看,好家伙,她来了先大张旗鼓设下祭坛,她起蜡烛,一阵念念有词,咱也听不懂,忽而神情大变,两眼发直,说是神仙附体了,然后足足跳了半日的大神,嘴里还来回唱呢,什么‘大仙要吃石蜜哩,不要麻油要香油哩,不吃鸡鸭要吃羊肉哩’……”
(石蜜:即冰糖,主要是起于印度和伊朗,我国古时的制糖的技术是从印度通过丝绸之路传入的,多使用甘蔗制糖,称为“西极石蜜”或“西国石蜜”。另外,由于民族融合,中原也开始吃羊肉。)
他说时带着节律左右晃动,还不停地翻动白眼,逗得少姝咯咯直笑:“这是哪里来的怪僻唱腔?”
“好好地折腾了一通,吃饱喝足了,那婆子才留下两粒黑乎乎的药丸,价钱又贵死人的,可怜我弟弟,如今还是病恹恹的。”阿圆无奈地摊开手,连连苦笑。
既是关系到老人家与媳妇的家事,少姝也未敢多言,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在这乡里,婆媳们之间的牵扯乱如丝麻,她是一听就觉得头大。
少姝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小娃身上,问道:“阿柱平日吃饭可好?能吃汤饼这些了么?”
“吃,吃,这孩子,还是可爱吃汤饼了。”阿婆连声价点头,“他胃口不小的。”
“睡觉前也常喂吗?”
“那可不,自来如此,”老人家会意,“少姝姑娘意思是,孩子吃坏肚子啦?生病这些日子,一碰到他小肚子,他就喊疼,想给揉揉都不成,睡下没多会儿便啼哭,之前是吃喝饱了就悄悄睡去,如今不行了,吃喝不进,还常哭闹。”
少姝点点头,幼龄小儿生病最令大人着急,怎么难受又表述不清,只会一味哭闹。她先伸了伸舌头,逗引孩子伸出舌头来观瞧。
孩子有样学样,听话得露出了赤红的小小舌尖。
“好孩子,”少姝夸奖着,让阿婆同看,“果然是这样,阿婆你看,孩子是脾胃虚弱,以至于食积化热了。”
看老人家似没听明白,少姝接着细说起来:“我舅舅常讲‘胃不和,卧不安’,孩子如果胃肠有停积,腹部就会胀痛,再加上郁热烦扰心神,更是睡卧不宁。”
阿婆懂了,一把落在大孙儿肩头:“看吧,就是找少姝姑娘问问,也比找那老巫婆强!姑娘,合该吃些什么药能好呢?”
少姝忙摆摆手,“我只能说个大概,帮阿婆找找孩子的病因,舅舅他自拟有一方‘消滞化热饮’,是对此症的,把过脉,会照着阿柱的体质加减几味药材,阿婆放心,煎过两副吃下,必有效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