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日夜,一弯冷月斜挂在天际,寥寥数星围绕。铸金人所设的祭台安置在皇宫以西黄河岸边的高地之上。循山路而上,似遥遥无尽头,蜿蜒狭长,元子攸与尔朱荣身穿白色祭服,带领着百名童男女边祝祷边走向祭坛。
山顶处只见正方形三层筑石祭坛上,白幡凛凛,上有用五牲之血描绘的符咒。祭坛中央坛上层铺五色土:中黄、东青、南红、西白、北黑,以象征五行,坛中央一方圆形石柱寓意“江山永固”。郑咸巫师口念祝文向天祈福,四周篝火跳跃,青烟肃穆,数十个女巫手持铜鼓舞动。
元子攸和尔朱荣穿过层层守卫的侍卫,来到祭坛中央,祝词毕,三拜九叩祈求上天赐福后,各自走向两侧铸金人的祭台处。元子攸神情肃穆,心中的不安不敢显露,他抬眼看看与自己并行的尔朱荣,此刻尔朱荣脸上满布桀骜与霸凌之气,他隐隐担忧的将目光转向夹杂在人群中的英娥,从她的目光中寻找信心。
而英娥看着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男人站在一起为了皇位角逐,她有些纠结和不安,她认定今日元子攸必会铸金人成功,因为父亲已失尽人心难坐天下,只是今天会一切如安排的那样顺利么,她觉得自己的手心冒着冷汗,呼吸快要停止。她只能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宽慰元子攸,用嘴型告诉他,“你可以的”。
仪式已过,协助元子攸的是元子直,尔朱荣的助手是尔朱世隆,他们净手后,将达到沸点的熔浆倒入自己雕像的模具中,四人开始专心致志地开始铸造工作。四周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因为这里很快诞生大魏的天定之主。
正在铸造金人最关键的时刻,黄河对岸突然传来一曲悠扬的《洛神赋》,只见一披着秀发的红衣女子立于一块岩石之上,手持羽扇伴着琴音翩然起舞,舞姿柔美舒缓,远处望去若一团火焰在跳跃。女子婉转歌喉清唱着,林籁泉韵,哀而不伤,引得燕儿都忘了轻啼。远远的虽看不清眉目,但是那身段之窈窕,舞姿之精妙,歌声之动人,让这岸边的人都忍不住将目光回转,不再关注祭坛上大汗淋漓铸造金人的四人。
突然人群中不知谁吼了一声,“胡太后回来了,胡太后回来了,大家看那不是胡太后显灵了么。”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望去,那身姿却是有几分像已逝的胡太后,也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是啊,你看那身段,可不就是胡太后么。”
“胡太后当年的舞姿我是看过的,简直一模一样啊,怕不是胡太后显灵了吧。”
尔朱荣一听人说胡太后出现了,再难凝神静气,他心一颤手一抖,竟将满满的熔浆打翻在地,险些灼烧一旁的尔朱世隆。他未曾理会,拨开人群冲到岸边,只见对岸女子,红纱遮面,露出一双美目,他恍惚觉得那眼神和胡太后一样,不禁问道,“是你回来了吗?”
那女子见尔朱荣发问,停下舞姿,指着尔朱荣厉声说道,“尔朱荣,你不过是一个奴才,今生将永远只是一个奴才。”
尔朱荣听到这句话,更加心慌意乱,“真的是你吗,真儿。”
尔朱兆见仪式被毁,他才不信是胡太后显灵,勃然大怒,“我才不信什么鬼显灵呢,给老子把弓箭拿来。”说完接过侍卫递来的弓箭便直射对岸。
只见箭过处,面纱滑落之时,女子若一股青烟消失不见,高欢纵马抢过对岸,只拾回一方暗香浮动的红纱。尔朱荣蓝目锁定,嗅于鼻,却是胡太后当年最爱的玉兰香,他心有幻想,吩咐高欢带着人马继续去对岸寻找。
就在人们鼓噪着讨论是不是胡太后之时,元子直振臂高呼,“恭喜皇上铸成金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尔朱荣这才从对胡太后的思念中回神,回头看时,只见一尊元子攸的金像赫然端放于祭坛中央石柱之上,金像神情威武,令人敬畏,李彧领着众臣对着金人齐声跪拜。
尔朱荣突然醒悟胡太后魂魄显灵应是一场骗局,就是为了让自己分心不能铸成金人,他目露杀气,拔出随身佩剑,一步一步走向元子攸。
英娥从人群中看见尔朱荣执剑逼近元子攸,吓得大叫,“阿爹不要。”欲要冲出时,却被贺拔胜一把拉住。
贺拔胜道,“小姐稍安勿躁。”
英娥无助的看着一旁的郑咸,语带哭腔地求道,“郑嬢嬢,您劝劝阿爹,金人已成,天命不可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