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之日于眼前渐渐过去,又一个王府的冬天,静默冷寂,一如从前那许多个已然过去了的时节,许多事情发生了或是还正在发生着,却没有谁敢妄加揣度,妄执一语。
熵王是一向不喜冬日的,更厌恶这个季节里任何吵杂的声音,这样的规矩似乎一度成为过去,可一旦有任何的一点变化,谁也不敢去招致可能的不悦,于是整个王府中安静蔓延着,放眼望去是憩仙居紧闭着的大门,还有被从王府里打发出去的整个乐舞坊。
料峭寒意紧抓住两个季节的边缘,将要离去却也不逊于来势汹汹之时,掩起的门扇隔绝着外面往来吹起的寒意,他正坐在书房中的桌案旁,随手翻着些什么,然后便听见门外传来一人的声音。
“王爷,封将军求见。”
“请到前厅去吧。”
并无需多意外的一人来到,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吩咐了来通传的人,然后便就动身往前厅方向去了,等进了厅中,封日也已经等在那里。
“参见王爷。”
挥手准了行礼之人起身,底下的人传了茶水奉上,然后也都退了下去,两人于主从座位上先后落座,一时相对也必然有话要说。
“封将军怎么今日得空前来了?”似是随口问了一句,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撇开杯沿,瞥了旁坐上的封日一眼,定定坐在那里的人看来也没有多少品茶闲话的意思。
“我是特意前来向王爷道喜的,祝贺熵王得偿所愿。”
“哦?”不由挑起眉头视线落了过去,平静说出方才那话的人依旧安坐如前,侧着头甚至没有半分动作,“这话说得我倒是糊涂了,这一时之间喜从何来啊?”
“复位正统……这算不算是一件喜事呢?”
话中之意浅藏于言语之中,却足够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封日目光中的探寻意味不言而喻,抬眼看向了正位上的人,目光短暂相交终究又被撇开在了一旁,“王朝一向由正统而居,自然没有正统一说,又何来复位之语。”
轻笑出声,嘴角的一丝笑容也还存留那里,封日也不在乎眼前人一时听来平正的话,淡然着声音回过了话去,“那是我失言了,不过王与王也是不同的,一人之下与万人之上差别悬殊,今日的熵王又岂可同日而语。”
“封将军为人一向正直爽利,早早前来相贺,又是为何?”
面对着一个不常言语往来的一人,自然不会平白出现,空为说几句算不得是相与的话,于是也不打算再兜圈子了,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这时看来的封日,等着他的回答。
“实不相瞒,微臣今日前来是想向王爷求一份恩典,今时王爷必然是要大权在握了,应该不会吝惜于微臣所求,”似是安然之中的两人平静对望,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然后的话,“云舞,曾经王爷不愿给的,如今可以赏赐于我吗?”
“封日,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这熵王府上办了喜事不过月余,昔日你求的是王府的舞姬我尚且未允,现在会将自己的女人交给你?”
“微臣并不介意。”
轻飘飘的一句回了熵王,犹还眼带笑意看了过去,这时的熵王倒是也并没有意想中恼怒的样子,反而还跟着添了一丝笑意,“好,既然你今日是来道贺的,我确实也应当还你一份谢礼,云舞还是封家,你可以选择其一。”
话语平静说来,带给别人的却是斩钉截铁的绝境之地,置身其中的封日倒是也不算意外,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又成了淡淡平静的一副模样,“熵王爷确实不愧是一国之王,英明睿智实乃是王朝百姓之福。”
“行了,你也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其实你要求的本就不是云舞,又何必转弯抹角的,她如今就在你府上,你要她一人又有何难,还需要到我这里来求?”不带多少疑问的话说予自然明白的那人,也不再打哑谜,“我可以答允你,不管此番朝廷上风波如何,封家所得一切一如往昔,不会有任何损失。”
“那就多谢王爷了,我既已向王爷道贺,也不便久留,先行告退了。”
说着话的人径直起身,脸上一时也没有丝毫的自得之意,只是还未迈开步子,便又侧转过身来停在了原地。
“王妃她高烧不退,现在还在我府上休养,若王爷有意,自可以派人接回,”陌生的称呼说着本该熟悉的一人,多了一声不被察觉的叹息,目光中也暗淡了些许,“其实若是她肯,我选择的只会是她而不是封家,若王爷真得愿意割爱,从此将她驱逐赏赐于人,或许才会是我得到她的唯一方法。”
突然而来又干脆离去的一人,也只留下了于眼前消失的身影,厅中他久久坐在原处,半晌不言不语。
封日离开了,然后回到属于自己的府邸,而就在远离了熵王府的那个地方,云舞也就在那里,就在另一个人身边,似乎不久之前还面面相对,而不久之后的此时,时间却也像是已走了好远。
他仍是不知,是否应当还留着那样的一个女人,本就该让她远离,却在别人开口求取时更莫名攥紧松不开手来,其实封日的话也许说的没错,只是没人能够决定她的命运,一切也皆是由她,或许看来掌控着一切的自己也不过是在等着她开口,等她自己决定,远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