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回来了。”
林升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怔,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对,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而当他抬手摸向自己的脸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林升果断把身子背过去擦掉眼泪,并将这归于自己太过激动的原因。
“啊?林升,你怎么哭了!”
眼尖的麦悠瞬间就发现了林升的异常,她从门后蹦到床前。
“啊!我没事!”林升的心情很快就平复下来——面前这个女孩子总能很快地帮他走出那些不好的情绪。
看着眼前的麦悠用着关切目光盯着自己,林升脑海里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两年前自己和墨义的谈话——直到今天以前,他都很难理解人类对于类人的种种做法。
老实说,林升曾经对于麦悠有着非常复杂的感情,但他知道对于麦悠而言,他自己只是她的一个好朋友罢了。或者说,不论是对于哪一个类人而言,他们脑海里都没有预装“爱情”这一种情感。
这一点在林升和麦悠接触几天后他就发现了——麦悠没有一点防范意识,或者说,这里所有的类人都没有任何关于“生育”或者“繁殖”的概念。
对于这个问题,墨义当时的回答非常得简单。
“因为他们的这些概念被删掉了,孩子什么的,直接生产出来不就好了吗?”
很难说当时的林升内心的情绪是愤怒更多一些还是惊讶更多一些。
“你不是打算让他们重新演化一个文明吗?”
“这和你的疑问有什么联系吗?”墨义不明白林升到底在纠结什么。
“当然有联系了!”林升在听到墨义的疑问后立马冲着他反驳,他生怕自己的念头被墨义说服,“如果一个文明连生存或者繁衍的宗旨都没有,那它怎么发展?!就这些类人而言,他们又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
墨义的话饱含深意:“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比现在的人类更像过去的人类,或者更符合过去人类这一个称呼。”
现在林升回想起墨义当时的话时,他完全理解墨义当初那让人一头雾水的发言是怎么回事了。
类人是复合体成立之初矛盾的产物,甚至林升觉得如果让他那个时代的人来评判那些堕落者的做法,也许有不少人也会默许——类人是最初设计出来的可消耗品,这是他们改不了的定位,对于那些堕落者而言,只要不是道德伦理委员会认可的人类,那这种智慧生命哪怕长得再像人,在他们看来也与过去实验室的小白鼠或者野外的大猩猩无异。
这在当时形成了一个非常矛盾的现状——那就是复合体和那些堕落者都不约而同地忽视了当时可以说是奴隶种族的类人的生存环境。
堕落者组织完全不在意这些为了科技发展添砖加瓦的“柴薪”有什么想法;而复合体则是百废待兴,他们自己社会里的动乱就足够麻烦了。
“就像你知道的那样,直到恒星级引力场调控系统建设到木星轨道附近后,那些类人才被拯救出来。你很难想象当时情感尚未剥离的人们是饱含怎样的愧疚和爱对待当时的类人的——哪怕这为后来发生的事情埋下了苦果,但当时的类人无疑是幸福的。”
“没人觉得那有什么不妥,就像一个母亲安慰自己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这和他们的情感被删掉有什么联系?”
“有什么联系?”墨义就像听到了某种好笑的事情,“他们从一个刚从铁与血,苦难和折磨中蜕变出来的种族迅速变成了一件易碎的瓷器。”
这其实并不能怪罪类人的选择——谁会在吃尽了苦头,尝遍了痛苦后依然对痛苦甘之如饴呢?当希望和黎明降临到一个苦难的种族中时,没有人会把它认为是一种毒药。
所有的类人都无偿地得到了最好的基因调整,所有幸存者所受到的待遇甚至单论个体对于物质上的享受而言,甚至他们中许多类人的水平还要超过人类本身——人类没有觉得这没有任何不妥。
换到过去任何一个社会或者国家,这毫无疑问都会引起巨大的混乱——谁会给每一个难民超国民待遇?
在仅仅是良知的作用下,复合体做到了这件事。
“甚至哪怕后来类人的数量超过了人类本身,复合体依然履行自己最初的承诺。甚至我在当时对于是否要因为类人消耗的资源而将一些条款有所放缓的时候,我都投了反对的意见。”
“而对于母亲这一职业消失掉的复合体而言,就像那些机器,很多类人都自发地向人类靠拢——当然,复合体也很乐于见到这样的场景,在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类人将过渡到加入人类文明,这有什么问题吗?”
墨义几乎一字一顿:“我们人类同样作出了这样的抉择。”
墨义的眼神能直接洞穿林升内心的想法:“你之所以会因为这一点来找我,只是你在依恋那个类人,或者说,只是你单方面地认为,这样的现状影响了你那可笑的想法的实施,不是吗?”
林升不说话了,他只是沉默地盯着眼前的投影。
“哦,当然,”墨义毫不在乎林升的行为,他反而谈起另一个话题,“林升,你知道我从你那一艘科考船的数据库里有什么发现吗?一群试图打劫你们的类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