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联盟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联邦的“自由”意味着什么,但仍然有很多人受到了这股思潮的影响。
很多联邦的工人都提出了要有更换工作的自由,加上那些来源于旧人类时代的文化侵袭——那些复杂的各种理念让有一些人开始认为寻找太阳系是一个没有必要的理想了。
不少联盟的新生儿认为他们自己被联盟用一个自己终生都不可能实现理想绑架了。
“我能理解那些想要寻找太阳系的人类的想法,我也能理解那些想要自己独立自主的人类的想法,”林升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所以你为什么一开始要管这件破事,”无足鸟瘪瘪嘴,“银河系几十万甚至更多的文明,难道你还要一个一个去管嘛。”
马文、桑旅和麦悠狠狠地瞪了无足鸟一眼,无足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然后投影嗖的一下就从房间里消失了。
林升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到面向眼前这颗蔚蓝星球的玻璃面前:“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当一个抽象的问题变换到具体的现实里,想要解决它就变得很困难,林升最开始想的是让双方在自己的诉求中找到都可以认同的地方,最不济也是进行一定的妥协。
但现在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林升回头看了一眼无足鸟整理给他的资料,他从没想过之前无足鸟口中的战争是这样一个形式。
联邦实际上在这场快接近一百年的战争里完全没有任何进攻行为,而联盟也同样如此,除了最开始双方爆发摩擦时导致的几场局部战争,后期两方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克制。
就像虽然边境双方炮火连天,你来我往,而联邦的首都依旧歌舞升平,一片祥和一样。
那么那些可怕的战争场面是从何而来呢?答案是那些被抛弃掉的,或者说被淘汰的人类。
复合体的淘汰也是非常残酷的,但由于几乎不缺任何资源,那些被淘汰的没有获得人类资格的人类相反可以生活在地表的“乐园”里,某种程度上他们比那些真正的人类还要幸福。
但是对于几乎全盘接受了复合体那一套运转规律的海铎04上的人类而言,被一个社会淘汰就意味着他离死亡只有很短的距离了,因为没有人会对此抱有同情。
而联邦的自由导致这样的人大量的出现了,按照一般的规律来说,接下来的就应该是这些生存不下去的人类向统治者发起反抗,然后整个社会的制度随着时间向符合它生产力的生产关系发展。
但问题是这在联邦和联盟里都行不通,因为本质上他们使用的这套制度非常的科学。
哪怕是在以“自由”闻名的联邦,他们采用的私有制都更像是借鉴了复合体“理念组织”这种形式的运转方式,那些科学研究所完全可以看成一个个真正的堕落者。
那么夹在中间的人类就非常难受了,毕竟海铎04上的人类还没有像复合体那样能够保证每一个出生的新生儿都是健康的。
就像吴鑫所患的基因病一样,因为堕落者的改造相较于复合体那种缓慢的迭代演变更为激进,许多人类都有基因上的缺陷——这在联邦甚至联盟都是一个普遍的现象。
这些人类就像复合体当时的类人一样是一个错误,但是你总不能因为一个患上某种疾病就剥夺他的生命,即使是在对待生育非常谨慎的联盟,都会出现诸如吴鑫那样的意外。
对于没有生育限制的联邦而言就更是如此了。
而对于亲情这个东西出现才不到两百多年的海铎社会而言,这些被淘汰者某种意义上从诞生开始就注定会过上悲惨的一生。
即使是过去道德伦理发展了好几千年的旧人类社会,对于先天残疾者的对待方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即使海铎04上几乎所有人类都有改变这一现状的想法,但是依旧进展缓慢。
联盟的仿生人类计划更像是将一个死掉的人的部分信息记录到电脑里,模拟出来一个和过去差不多的人类,而联邦对于解决这一点的研究倒是有了进展——但是隐瞒这个方法是一个上层的共识。
只要关闭一些基因的表达就可以了,找到那些基因有缺陷的地方虽然有些困难,但是联邦还是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是这样做的后果也非常简单——那就是智商上的下降。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如果太阳系人类花了好几百年,动用了全太阳系的力量,还加上后来新人类的不断改进了一千多年的“智慧阶梯计划”能被联邦在连行星都跨越不出去的情况下用几百年就研究到了很高的水平……
那复合体也不用在宇宙里混了。
但是对于那些知道可能下一刻就命丧当场的人类而言,别说降低一些智商了,哪怕是变成白痴也会有人同意。
重要的是那样会导致怎样的后果,而这个后果是所有有志于追求真理的人都不能忍受的。
更重要的是现在海铎星上的主宰者是一群科研者,虽然这对于那些患病的人很不公平。但在他们看来,如果用剥夺智商的代价换取健康,在他们的视角里就是用人类(海铎星上的)的未来换取一时的安宁。
如果最终他们不能走出海铎星系,那么不论在这颗行星上能存活多久都没有意义,对于以前往太阳系为目的的联盟而言更是如此。
而对于林升而言,那就是他所要面对的问题在实际上就变得更加的复杂了,除非他选择像无足鸟那样。
脑海中浮现出无足鸟给出的建议,林升晃了晃脑袋将那个念头甩到一边,他强迫自己想起当初杨磊对他的帮助。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呢?”
林升将搜集到的资料排满了整个驾驶室,他觉得自己得再去找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