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格德听到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名字，他现在有些觉得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林升所做的事情看起来就像一个笑话。

过去，复合体为了同样的理念默许了林升对于海铎善意的援助，但现在，这个庞然大物要因为不同的理念默许另一种暴行了。

“另一个我怎么想？”

“他没有关于你来到这颗星球上后的一切记忆，这颗星球现在对于整个太阳系的绝大部分人类都只是一些图像而已。”

“所以你们故意隐瞒了这样的信息，对吧。不然另一个我绝不会同意这样的做法的。”思格德很清楚林升得知这一切后会怎么做，他一定会劝阻复合体的行为的。

“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们给出的选择，我们会让你们同意的。”那个不耐烦的声音消失了，他没有回应思格德的问题和疑惑。

而思格德只觉得自己的这次谈判所得到的结果是如此的沉重。

或者说，这难道真的能够被称作谈判吗？这更像是战败国所接收到的最后通牒，只不过在这名为文明理念之间的碰撞之中，失败的一方所承受的代价更加让人不可接受罢了。

“你们有一代人的时间来思考这样一个决定。”

当然，在这样一个如此沉重而又轻飘飘地决定面前，仅仅七天的思考却是有些少了。思格德想，仅仅七天能够做些什么呢？难道现在他还能像过去那样在这仅仅七天的时间里创造又一个奇迹吗？

……

林升现在正在面对着格利泽，面对着这颗糟糕的星球发呆。他很清楚的复合体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必要性”，但他的内心就是异常发堵。

“我觉得你完全可以看开一点，”马文少有地安慰了林升一下，“在宇宙里谁毁灭谁不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吗？再说了，这些人又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只是……”

“只是有点不忍心对吧！我懂，物伤其类嘛！当初我们逐渐被接纳成为人类的一员时也是这样的感觉，毕竟类人的遭遇就在那不久之前嘛。”

马文觉得林升的反应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复合体的反映在他看来其实也算得上是有点过激。

“但生存嘛，就是这样。就像水火不能相容一样，你要是实在觉得难受，我建议你还是把情绪模块化系统给装上。”

“嗯，你说得对。”林升少有的没有反驳，他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新的时代有新的道德要求，他要做得更应该是适应并且接受它。

但思格德从没想过妥协。或者说，整个格利泽们都没有那样想过。强烈的自尊心是文明的通病吗？他想。

不论如何，在获得了这样的不可妥协的问题的情况下，格利泽们并不打算停止自己前进的道路。

“我有些明白你为什么要为他们求情了，”一个准备转移的格利泽们对思格德说。

过去，他们以格利泽人的死亡作为自己前进的动力，然后又在思格德请求下为这些旧日的自己保留走向另一条方向上的希望。

如今，现在的他们也要面对这样的抉择了。如果他们真的有其他的选择的话。

“逃走是没有可能的，”思格德很清楚复合体的实力，“除非你们现在就能完成你们的演化。我并不清楚复合体在六维层次上的研究进度，也许那样还有机会。”

“是的，所以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最激进的逃跑策略已被格利泽启用，我们只需要等待一个机会。”

思格德没有去询问这样的机会是什么。毕竟，现在的格利泽或者太阳系里没有比思格德所处的“阵营”更加尴尬和无力的了。

他有一部分的智慧和情感是属于人类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这也是他对于格利泽们所要承受的后果没有太多的感触的原因之一；但他同样也是属于格利泽们的，这一点同样毫无疑问。

甚至那仅仅身为格利泽的七天也在名为思格德的个体中占据了不小的位置，即使那只是几十年的记忆中的七天。

“所以，”这个格利泽们好像对于自己即将迎来的结果没有一点其他的情绪，“你打算怎么办？”

“我？”思格德苦笑一声，“听天由命吧，不过说真的，我其实很想见一见另一个自己。不过现在看来是没有可能了。”

“如果之后格利泽还存在的话，我应该会留下来帮助他们发展吧。”

“我们可以让你见一面你口中的林升，”格利泽们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们擅长抓住每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我们希望你能带来一些转机。”

思格德听到了他有史以来听到的最为奇异的一个计划。

“我答应你们。”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