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开始了。”
陆在通讯频道对着艾丝蒂说,同时给她发了一个经纬度定位。
他也没说破艾丝蒂之前本打算借刀杀人,靠着色诱让自己帮她干掉跟踪狂的那点小心思。他和她说得很明白,这个忙他要帮,但如果要干成这件事,她必须也出力——
我们是共犯的关系。
看着艾丝蒂心软吗?
喜欢她这么多年,心上人就站在面前,多少还是有点色令智昏。
但他虽然没谈过太多恋爱,从战区活下来,爬到现在正规军的位置,大起大落中见过的人情世故是不少的——
他深知,对任何人的要求如果不先把界限划清楚失去原则的话,很容易就会变成对方手里的提线木偶,对对方的越界越来越无条件包容。
他想要的并不是成为这女人的裙下之臣,因此也不会为了对方给点甜头就晕头转向。
事实证明,陆的预判也是正确的。
“该死的男人。”
艾丝蒂切断通信面红耳赤,带着笑想起他那句沉沉的“我们是共犯的关系”,低声骂了句。
这句话无关风月,却比什么虚假的情话都要浪漫。
她本以为自己魅力无限,能轻易玩弄这少年于股掌之中的,没想到竟然遇上这么块啃不动的硬骨头——而偏偏要恨他又恨不起来,拳头打到他胸口都是酥软的,像是撒娇似的。
毕竟是自己主动,也怨不得别人唐突。
换气系统联通的出风口还是微微吹出过滤过的空气,气流吹着房间里层层的沙帐子,薄薄的纱帐翻卷着,如云如烟。
她从软榻上起来,踩着松软的,纯白的地毯走到壁橱前面。
壁橱是白玉似的材料制成的,其上雕刻着和卡特(Hecate,古希腊司管魔法之神,和高级精灵参拜的God of magic魔法之神同源)的雕像,身穿和她身上的希玛申类似的衣服。
艾丝蒂站在壁橱门口,素白的手放在门上,用精灵语说:“Edr-(开门)”
门应声缓缓打开,但是并不是正常的衣柜那样两扇门向外打开,而是像什么花朵开放似的缓缓落下来,逐渐铺平成个白玉的台子。
台子的运动停止后,平整得像是没有任何嵌合的位置,根本看不出原来柜子开口的痕迹。
白玉的台面两侧雕塑的图像重新组合出新的图案来。
晶莹的及腰高的月草海。
奇异的树木上结着可以作为主食的水果。
地球上并不存在的动物。
以及,恒星照耀下,诸神护佑下,曾经那么繁荣又昙花一现般的文明。
那里曾经有最美的诗歌,最美的音乐,从宫廷外弹着竖琴的吟游诗人指尖流出……可这些光辉的历史都遗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了,唯有在地球的古旧文献上才依稀可循,因此她对任何古老的东西都有种深深的,难以言说的依恋。
艾丝蒂看见雕刻上久别的王都景象微微一怔,瞬间仿佛回到了那颗熟悉的星球,回到了那个自己长大的,巨石环绕着的古堡。
她是多么思念那颗星球啊。
微苦的思乡的情绪从心头涌出,涌到她的喉头,险些让她落下泪来。
可这样的情绪也只是短暂的,毕竟她在公主之前更重要的身份,是战士。
祭台上供奉着身姿英伟的创造和魔法之神雕像——底座是用某种树木雕刻而成,其上雕塑的主体由白色石类材料雕刻而成,栩栩如生,散发着和艾丝蒂身上一样的光芒。
带着皇冠的公主低下头开始咏诵什么。
随着她几不可闻的咏诵声嗡鸣般在房间里回响绕梁,神像的光芒越来越盛。
“I aen -o gúl, creator -o all galadrim, lend nin cín rod plural rodyn...”
她的意识离开她的身体,逐渐漂浮起来。
那种延展度极高的,浅粉色的「场」,仿佛带着碎掉的月光,随着她的祈祷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
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根草,都响应着高级生命的请求,成了她的信号塔,接收到她的「场」之后,以其为中心再次辐射出去。
这颗星球上所有的树木仿佛变成了她的血脉。根植在泥土里,穿梭在地表的,密密麻麻的根系,都成了她的神经,把它们感知到的,看到的,听到的,同时传到她的大脑内。
巨量的信息像是海潮似的涌入她的脑内——
这一刻,她全知而且全能。
“来找我吧。”
那个陆曾经隐隐听到过的,仿佛少女躲在屏风后的调笑的声音随着风散开,但这次是以非常清晰的声音说着。
来找我吧。
陷阱已经设好,猎人已经就位。
穿着黑衣,带着死亡医生面具和黑色兜帽的猎人蹲坐在房檐上,镜片后深紫色的眼珠子就像是在茫茫草原上,徜徉在千里之外的高空中狩猎的夜枭。
死亡医生面具是死神麾下的证明。
虽然无常等人艺高人胆大懒得带,但为了保险起见不被别人看见脸陆还是循规蹈矩地带上了。
这种面具起源于传染病盛行的中世纪,整体呈鸟嘴型,用黑色金属铸造,眼睛的部分有两个圆圆的护目镜——为了保护黄金面具的内核,他在请梅西尼帮自己铸造面具的时候直接把黄金面具焊在鸟嘴面具之下了。
冰冷的金属紧贴着脸部的皮肤,有种奇特的,令人冷静的能力。
……不过,这种仿佛时间都放缓了似的的冷静,或许也是贤者时间带来的buff就是了。
他狩猎的范围就是这个街区,分析和确定下来跟踪狂最有可能潜伏着的区域。
虽然早就知道这女人是个隐藏的高手,首次见到她真的出手,但艾丝蒂的「场」能覆盖的范围还是让陆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那种呼唤轻轻柔柔的,直接传到人脑中,虽然温柔,却不容拒绝,仿佛至高神的旨意。
陆虽然用自己的「场」保护者周身,没被夺去身体的控制权,却还是隐隐能感受到那种古怪的,难以抗拒的力量。
应她的呼唤,原本稀稀拉拉的街头突然人多了起来。
鞋匠,屠夫,学生,主妇,或者普通的上班族……
在那种古怪的声音突然响起的同时,无论正在做什么,都像是中了邪似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从房屋里走出来,走上街来。
大量的人瞪着双呆滞的眼睛,形同痴傻,跌跌撞撞地朝着一个方向朝圣似的挤了过去,就像是蝗虫,或者随着宿命跳崖的旅鼠。
其中最滑稽的就是,虽然不是饭点儿,有的人嘴里还残留着吃了一半的食物,连咀嚼的功夫都没有,还没完全嚼碎的食物随着口涎就这么掉落下来,挂在衣襟上。
陆的眼神从人群中快速扫过,从丧尸似的人群里极快地筛选着其中可能的“佐川一政”的人选。
从犯罪侧写的角度说,一般会成为跟踪狂的人都有些通用的特征:
1.这样的人,肯定不讨女人喜欢。也因为并没有很多可以选择的女性,所以才会以过度地去关注和跟踪一个自己心仪的女性。
比如,此人的偶像“佐川一政”,就是个形容丑陋猥琐,不是很自信,以正常途径很难被女人认为“有性吸引力”的瘦小东洋男人。
通过这一条,可以排除掉形象还不错,可能可以以正常途径去接触和找到恋爱对象的人。
这个区域目前的大概只有不到一百人,这么一筛,人选就锁定在十个人内了。
2.跟踪狂一般有极强的控制欲与自恋倾向。
不自恋才怪呢……
想起这一条,陆下意识地想向地上吐口口水,但因为害怕在现场留下体液证据还是忍住了——正常人看到他老婆在网上意淫意淫都很容易能被评论区的尿滋醒,这是得有多自恋才觉得能靠这种奇葩方式追的到艾丝蒂。
而自恋的人往往只会欣赏和自己类似的人。
陆以他干了这么久治安官,抓过无数变态的直觉告诉自己,因为这种自恋的倾向,这人应该和这个曾经出了书逍遥法外的食人魔至少有点挂相。
通过“形似”这个假设,这个范围又被缩小到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