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乌发高束、眉眼低垂敛去一半神采,却难掩俊秀之美;鼻翼丰满、鼻梁高挺,唇如施脂、下颌流觞,清新又不失英姿。
一身蓝灰色长袍润雅含蓄,衬得肤色如美玉般莹透。双手交握在腹前,十指纤长、骨节分明,透着灵慧。
一见太子走近,其他几名货真价实的远房亲戚家的少年竟皆紧张起来。有双腿发抖站立不稳的;有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有双手湿润额间冒汗的;有屏住呼吸大气儿不敢出的。
嫡系的三个少年倒是见惯场面的,冷静平和自若无人状,站的一派铿锵自在。
唯独这高挑的少年,虽眉眼低垂,腰背却十分笔直,如松挺拔。太子拍拍他的肩膀,他自岿然不动,身形稳如泰山。
小家小户出身的少年,是难得能这么沉得住气的!即便是读过诗书、懂得礼仪的世家子,只怕也不能这般从容!
太子暗暗惊讶,却笑着问道:“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可读过什么书?”
少年微微躬身,冯冀赶紧答道:“这孩子贱名王飞寻,倒是送去上过几年私塾。不过口不能语,收获有限,不算睁眼瞎子罢了!”
太子回身坐回上座,对内侍道:“你先回宫请汪太医来替这小兄弟看看喉疾,无需惊动母后!若被问起,只说冯帅长孙伴读有疾即可。”
内侍领命躬身而退,匆忙回宫办事。
冯冀上前谢恩,飞寻亦跪下叩拜。
“不必多礼!”
太子又亲身弯腰,前去扶飞寻。
飞寻大吃一惊,抬头去看太子。却见他和煦的笑容,如春日里拂柳的暖风,直吹的人全身绵软松乏!
因为在沿海治水救灾,本来白皙的脸上,晒得带上了一层薄薄的铜色。
然他朗眉星目,温煦中透着无限锐利果敢之气。又因他面上常带着和风细雨般的笑容,唇角上扬削弱了凌厉之态,便常给人以温文尔雅的君子之姿。
蟒袍加身,贵胄之气流泻而出,腰下龙凤环佩摇曳生姿与玉带似乎浑然天成,大有君王之气。
飞寻并未发觉自己失态,只觉得这个人与爹爹有五分相似,油然而生的亲切感直叫他想多看几眼。
冯冀赶忙开口道:“太子殿下金玉之躯,为臣家里琐事费心,臣实在惶恐!”
飞寻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站起身,又长揖一拜。
太子收回手负于背后,哈哈大笑起来,“冯氏一族,乃是肱骨之臣,有功于社稷,当永享天恩!”
这一句话说的极妙,既是对冯家战功的褒奖,又是对冯家私护翼王的总结。至于这总结是太子的心怀不满还是满腹感恩,冯冀与众官员都不太敢确定。
皇后谋私大家心知肚明,但深宫妇人不足为虑。太子处事又一向表现得光明磊落,从未落人口实。且他是自小以储君之道教养的君子,喜怒不形于色,城府之深更在当年楚肃云之上。
一时之间,偏厅阿谀之词震耳:“太子殿下体恤重臣,黎民之福!”
太子摆摆手,与冯冀兄弟告辞,起驾回宫。临行前又回头看了飞寻一眼,依旧微笑和煦。
飞寻目送太子离去,心中总有些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太子突然要见他,不得不说很是意外。皇后一心要他去黄泉地府见阿娘,可太子却没有私下动手,倒反而来试探虚实,不得不说似乎另有隐情。
飞寻细细思量一遍太子那句话的意思,觉得很是疑惑。
太子说昨夜面见了爹爹,难道爹爹与他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太子才暂且容忍了自己的存在?还是说,翼王的存在,对他来说能有什么大用处?是钳制兄长,还是威胁爹爹把持超纲?
冯冀见飞寻很是不安,便小声道:“既来之则安之,殿下不必忧虑过甚!陛下既然安然无恙,殿下就不会再次陷入绝境!”
飞寻点头,不再深思计较。
汪太医来给飞寻诊脉,并不多言,仔细号脉又细看喉部。完事写了医案交给亲随的小太监,只说要回太医院研究一下才能定方治疗。
飞寻并不在意,只如平常一样。冯冀礼貌地道谢,便送客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