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龚爷那座小宅屋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龚爷懒懒地披了件衣服,推门看去,是几个自己的跟班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从烟馆取来的大烟片子。
“你们可算到了。”龚爷嘿嘿地笑着,眼里只盯着那大烟道,“今晚上就全靠它续命了……”
这“续命”二字,几个跟班却没听透其中的真意。
龚爷取了大烟,正要关门,却见几个跟班没有离去,便随口问道:“怎么,有事?”
几个跟班勉强地笑了笑,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老大,你这两天是怎么了?”一个跟班终于低声问道,“你整天整天闷在屋里,也不出门,也不跟弟兄们打照面,连码头都不去了,大烟片子都让我们送到屋里来。你不知道,没你出面,这些天弟兄们去收孝顺钱,都有好些人不听话了。有些个工头都……都敢在背后议论你了……”
“议论我?”龚爷微微挑了挑眉毛,“议论我什么?”
几个跟班互相望了眼,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答道:“有说你病了的,有说你老了的,也有说你是被仇家……打怕了的……”
龚爷没好气地望了这几个跟班一眼,几个跟班急忙道了歉,行了礼,慌慌张张便跑了。龚爷望着这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恶气,抱着那几片大烟进屋去了。
龚爷那大门一关,几个跟班望见他没追出来,便互相窃窃私语了起来。
“龚爷这模样是怎么了?莫不是抽大烟把魂给抽没了?”
“我看,传闻也许是真的,龚爷是让谁给吓住了。”
“我看也是,他哪里是不出门,分明是不敢出门!”
“可谁把龚爷吓成了这样?莫非是两天前那和尚?”
“说不准,但看龚爷现在这模样,走路都不稳了。再这么下去,我看他是镇不住码头了。”
“咱们也得赶紧想想后路了。这些年帮着龚爷做事,可得罪了不少人呢……”
龚爷关了屋门,把那些闲言碎语都挡在了这小屋外头,自己只管绵软无力地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墙壁上被几块木板随意补上的窟窿,一动也不动,像是一滩烂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