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容一时竟也断不出这二人说的是真是假,可那陈师傅没有一起回来也是实话。她看向殿外一望无际的荒原,有些感慨,又有些羡慕。
“也好……”她轻声道,“陈师傅既然肯去云游,也就是放下了心中恩怨吧。到头来,能做个逍遥散人,也是功德圆满了。”
只可惜,他那套拳法,江月容还有许多地方想讨教一二,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
“昨天的面,庙里还剩了些。我刚生了灶火,今天早上就吃面吧……”江月容宛然一笑,向后院走去。
石老三欢呼一声,跳到野雪身上,似想用力让野雪也欢快起来。野雪脸上虽笑着,却看不出半点高兴来。
吃过面后,石老三忽然说起昨夜在风大夫那里没有睡好觉,想去仓库里躺会。野雪也急忙附议,说昨夜忙了许久,确实累着了。
江月容看二人面相确实昏昏沉沉,便笑道:“碗筷我来收拾便好,二位师傅先去休息吧。”
直到仓库里的野雪和石老三关上了门,他们才终于收了这一早上摆给江月容看的笑脸。
“你这小贼,撒谎的本领倒是出神入化……”野雪打趣道。
石老三却笑不出来,只是疲惫地寻了自己的床铺躺着,便再不说话了。
“也好……”野雪自顾自地念叨着,“免得把真相说出来,惹哭了那女施主……”
昨天入夜时,野雪走出了翠红楼后那小屋,告诉等在门外的江南风和石老三说,陈老头死了。
江南风痛骂石老三带个老头来坏了此处风水,石老三却不管不顾冲进屋去,见陈长祁安详地躺在床上,脸上还带着笑意——不像是死了,却像是睡着了。
风大夫坚持不让这死人留在屋里,野雪和石老三便也不多强人所难,只背着这老头出了城,去往城南的树林里,连夜为陈长祁挖了一个土坑埋了进去。
“我们是不是得给陈师傅立个碑呀?”石老三哭着问道。
“立什么碑?我又不识字……”野雪冷冷说着,一探手,把陈长祁带到武昌城来的那面锣插在了土堆上。
二人对着这土堆铜锣,祭奠了一夜,没有休息片刻。
这些情景,都进到了道成寺仓库中石老三的梦里,真真切切地,让他流了一地的泪。
野雪的梦里,却是陈长祁死前,野雪与他的几句对话。
“郑秃子,三日前你明明都走了,却为何又突然跑回来了?”陈长祁问道。
野雪一笑,说起了他在城外荒山迷路,幸得樵夫相助的故事。
“噢,那个年轻樵夫!”陈长祁忽然欢喜道,“我记得他!我看他步法身形,便知他是个武学奇才,本想把我这一身陈家拳尽数传授给他呢!”
“那为何没留在那里传艺呢?”野雪问道。
陈长祁却一笑:“他哪里用得着学我的功夫,他的武艺根本远胜于我……”
“你毕竟年纪大了……”野雪笑道。
“不……”陈长祁坚定地答道,“与你比试,我若年轻二十岁便能赢。可与那少年比,我此生最强的时候,都不够资格与他对敌……”
野雪听罢,却紧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