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容的短刀,一点点抽出了刀鞘,瘆人的寒光在江南风脸上缓缓绽开,直把那张无表情的面容映照得一片惨白。
“三叔……”一个童稚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声音,让江月容和江南风的脸上都是一颤。
“三叔!”江月容的身前,那孩子努力地站起了身子,迈着颤颤巍巍的脚步向江南风走去。他伸着小手,抓住了江南风的床头,脸上带着无邪的笑容对着江南风一声声叫唤着。
江月容看着这孩子的身影,原本坚硬的心肠不由被那声声的叫唤催得软了下去。她将手里的短刀,一点点插回了鞘中,直把那可怖的寒光藏进了心底。
“我不是你三叔,你该叫我外叔公……”江南风对着这孩子轻声教了两句,浅浅笑了笑,又望向江月容道,“你该教这孩子叫人,莫把辈分给喊乱了。”
江月容把手探出去,轻轻拉回了孩儿,搂在自己怀中,对江南风低声道:“也好,我便带着这孩儿去衡阳吧。到时候,是生是死,我都与这孩子在一起,不牵连了三叔。”
江南风缓缓把脑袋又对向了窗外,藏住了自己脸上的不安。
江月容重把孩子背回了后背上,站起了身来,轻声道:“从今后,我不会再来你这小屋了。这大半年来,多有打搅,望三叔恕罪。”
说着,江月容转过了身去,迈开了大步向屋外走去。
“等会。”
窗边,忽然传来了江南风的声音。
江月容停下了步子,却没有回过头去。
“你去药柜,拉开最底下那层小屉,拿一瓶系黑纱的药走。”江南风似随口般说道。
“拿来做什么?”江月容问。
“此去凶险,刀刃上当淬些剧毒,才好行事。”江南风缓缓道,“你自己去拿,便算是你从我这里抢的,不是我亲手送你的。若是此行用不着毒药,就权当是拿回去留个纪念,也算是我这个三叔对你仁至义尽了。从今往后,你不论是生是死,受多重伤,都再与我无关,也莫再往我这小屋里跑。”
说罢,江南风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浊酒,送到口鼻前,闻着酒香,醉倒在窗外的春色中去了。
他听到,门边药柜的方向传来了一阵翻找声。声响很快消散,伴着一串步声远去,这小屋中便听不见动静了。
倒是屋外的翠红楼,忽然点起了灯火,把这一窗春色映照得更加美艳。
江南风带着醉意,欢笑着倚靠在窗棱上。今日是阿香唱曲的日子,对他来说,便是佳节了。
夜色渐浓,武昌城开始了宵禁。各处城门紧闭,没有了白日里的热闹。
城东庙中,江月容为那大佛点燃了一支长烛。她看了眼那慈悲的佛陀,轻轻将双掌合在胸前,默默祷告了几声。
出了破庙,江月容向武昌城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城楼隐没在夜色中,显得幽暗而沉静。
她收回了目光,紧了紧背上孩儿的布袋,提起了戚家长刀,迈开流星大步,直向野雪他们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道成寺里,只剩了一尊对着烛光微笑的佛陀。却不知佛陀眼里,可从这烛火中看见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