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左侍郎!
朝中高官突然来了衡州府,若有半点怠慢,被这位侍郎大人回去参一本,官运断了事小,万一惹来杀身之祸可就糟了。知府急忙捂着还带肿胀的脸颊,匆匆起身便要出门去迎接。
可师爷忽然拉住了他。
“大胆!”师爷对门口的将官厉声喝道,“此处乃是衡州府衙!府衙里头,知府最大!你是何人,竟敢在府衙喧哗,使唤知府大人?”
这话把那将官听得一愣,倒把知府吓得一凉。
“师爷,你干什么!”知府回头骂道,“你不要脑袋,我还要呢!”
“知府大人莫慌,我怕其中有诈!”师爷正色答道,“兵部左侍郎,乃是朝中一品大员。如此高官,断不可随意离京,除非有圣上谕旨,遣为钦差。可若是钦差大臣,一则衡州府当先得谕令前去迎接,二则钦差一到就该宣读圣旨。可如今大军进城,一无谕令,二无圣旨,不觉得奇怪吗?”
知府听罢,拈着胡须思索片刻,觉出了几分道理来,便挺起了腰杆,对门口的将官喝问道:“你说你家大人是兵部左侍郎,他不在京城呆着,跑到这千里之遥的衡阳城来做什么?”
“我家大人,丁忧在家,不在京城。”将官高声答道。
“丁忧?”师爷站上前来,护住知府,正直地应道,“朝中官员丁忧在家,连家门都不能出,怎么还带了大队人马来衡阳城转悠?今日你若说不出其中道理来,莫说我们不去迎接,就是连夜写一份折子送入京城去,告你家主子聚兵谋反,你也无话可说!”
将官被师爷这一声呵斥,倒慌了些心神,脚下不觉退开了半步,一时说不出话语来了。
将官身后,却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好厉害的师爷啊……”一个穿着便服的老爷,缓缓从将官身后走了出来。
那将官见了这老爷,急忙让开了路,恭敬地侍立到一旁,不敢再出声响来。
师爷和知府茫然对视一眼,不知其中深浅。
那老爷凝望着师爷的面容,带着和善的笑意道:“若是寻常时候,确实如师爷所说,丁忧官员是不能出门的。但现在,却不是寻常时候了。”
师爷冷冷望着那老爷,低声问道:“何出此言?”
那老爷的眉眼间,忽然掠过了一道剑气。
“广东,有贼人造反了。”
此言一出,师爷还未动,那知府却笑了起来:“我还道你要说出什么话来呢。广东那地方,三五个月就造一次反,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不,这次不同……”那老爷的笑容散却,显出了几分如巍峨高山般的威严来,“此番乱局,将波及半壁江山。广东、广西、湖南、湖北,无一处能得以安宁!若处置不当,恐将天下倾覆,改朝换代!”
天下倾覆,改朝换代!
知府被那老爷的语气惊呆了。
师爷走上前去,对那老爷缓缓行了一礼,低声问道:“未请教,阁下是……”
“在下,曾国藩。”那老爷正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