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缓慢进行着,陆续有人上台致辞。
大部分都向余正,嫌少提及余佳。
弑父这种罪名,在人眼里,确实惊悚,且大逆不道。
致辞无一不是冗长而单调的话语,低低的啜泣,讲述他的一生,以及各种世俗里美好的品质。
莫醒在台下听地冷笑。
如若余正真是慈父,或许这一出悲剧,压根就不会发生。
他越听越恼怒,恨不能上台撕碎那些虚伪的、假惺惺的面孔!恨不能将他的本性公之于众!恨不能说——余正才是害死余佳的真凶!
宋词察觉到他的异样,手心握住他的:“今天葬礼,还是让逝者安息吧。”
他沉默了片刻,继而抬眸看向正中央白花紧簇的照片。
“不,他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的。”
刚好有人下台,他抢过话筒,望着四下乌漆墨黑的重重人影,思绪也恍惚起来。
他要说些什么?他该说些什么?
说余佳其实是个同,被余正逼迫矫枉,最后不甘受辱,盛怒之下杀了余正再自杀?
别人会怎么看他?是不是也跟大多数人一样,歧视、嘲讽,沦为笑谈?
他选择死亡,是为了获得灵魂的救赎?还是已经绝望?
或许这样的结果,才是余佳最不想看到的。
台下乌鸦般的人群一顺不顺地盯着他。
寂静无声。
莫醒指骨抓紧了话筒,眼眉低垂,这才缓缓出声:“余佳...其实是很好的人,如果前面上台来的都没有为他致辞,那么,我愿意做第一个。”
果不其然,人群有小小的骚动。
“我所认识的余佳,可能跟诸位印象里的不太一样。他温柔,但很爱发小孩子脾性,大部分时候让人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他嗓音低沉,眼神虚无地望着某处。
仿佛礼堂门口,光亮之处,依稀看到一抹身影,白地渐渐失真,模糊至无形。
“他是夏天带来的礼物,他也有他的秘密和软肋,作为他的...朋友,我是为数不多看到他心底的痛苦的人。直到现在,他离开了,去了无所知的地方......”
然而最可悲的是,即便到了最后告别的时刻,他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表述爱意。
兜兜转转,他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一个无法转述诸口的禁忌。
踉跄下了台,拨开重重的人群,雨声仍旧大如雷鸣,他两耳不断传来嗡嗡的回响,好像只剩下雨,漫天的大雨。
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妇人不由分说扇了他一个耳光,邹巴巴的脸上尽是愤恨,干瘪的嘴唇不停怒骂着什么。
他无法分辨,周遭都是天旋地转。
宋词赶忙拦着那妇人,又有宾客前来劝阻。
过好一会儿才得知,她是余佳的外婆,大概是知晓了俩人之间的事情。
偏偏迂腐又固执地,认为他才是罪魁祸首。
宋词扶着他去了角落的休息室。
“莫醒?”
回眸望去,是上次见过一面的,那位心理治疗师。
女人袭身黑色的长大衣,神色悲戚。
“你好。”
沈余欢朝他握了握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笺:“这是余佳留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