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道第八层。

水波浩渺，含烟凝雾，远处，瀑布飞落直下，溅落起一片片水花。

自从走入结界后，商洛眸光所见，尽皆为水，天地间仿佛多出了一处菏泽水国。

不过虽然同样是水，但不同区域的水却也有着微妙的不同。

比如，正在他脚下的是一片幽黑深邃的黑水，水面一片死寂，踏于其上，纤波不漾。

又比如刚走过的一片，乃是泛着青蓝之色的水波，丝丝缕缕的寒气溢出，寒雾朦胧，仿佛能冻结人的灵魂。

还有宛如彩虹般绚丽、流转不休的七彩之水，咕嘟咕嘟冒着毒瘴的污黑毒水等等。

远端，一座座瀑布错落有致，没有山崖为依靠，水流是从虚空中一个个圆环状的区域内崩腾而出。

而只有进来的水，没有流出的水，自然不现实。

很快，商洛目光扫向了远处一个个宛如深渊般的大洞。

水波自这些大洞奔流而下，又从那空中的大洞流出，形成完美的闭环。

这种空间类的手法，倒是有趣的紧。

“请，陋室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还望林师弟见谅。”

水长生伸手做出一个请字动作，而后衣袖一挥，水波下，一张古朴方桌，两张蒲团，以及一些茶水点心，缓缓浮了上来。

“水师兄这里清净得很，让人羡慕。”

商洛望了一眼仿佛无穷无尽的各色水波，这里水性灵机浓郁，就连他体内的寒月幽水似乎都比之前更活跃了一两分。

盘坐在蒲团上，商洛与水长生相对而坐。

“没什么，不过是为了更好的修行罢了。”水长生叹了一口气：“我修水法，自然将住所布置成这样，希望的也只是更贴合自然。”

到了他这个境界，三百六十五枚穴窍凝练圆满，本该着手进行突破，然而不管怎么修行，怎么领悟，天地间仿佛横亘着一道屏障，阻挡着他领悟领域真谛，这道屏障太厚，厚到令人绝望，以至于他不得不思索任何有可能助他突破的方法。

“师兄问道之心，令人钦佩。”商洛拱手轻叹。

水长生笑了笑，目光掠向桌上一动未动的茶水点心，眼底浮现出一抹异色，果然是如传闻般谨慎。

不过，易地而处，他也不会随意食用其他修士提供的茶水点心。

天下间，有不少奇毒是哪怕穴窍境修士也挡不住的，尤其是那些从体内发作的毒药，药性之烈，难堪受之。

“林师弟可是因为灵秀的缘故，方才在刚刚推举翟临天？”

出乎商洛意料，水长生意外的直接。

眉头微挑，商洛轻一边思索着水长生邀他前来之意，一边笑道：“正是，灵秀虽非是我杀，但他终究是死在十席之争中，而我又恰恰是十席之争的胜者，这才想着向水师兄表示一二，当然，如若水师兄不信我所言，还请看看这法器中的画面。”

啪!

商洛打了个响指，紧跟着一缕微光从他体内冒出，化为一面铜镜悬浮在半空，镜子中画面流转，赫然是当初阿修罗之王斩杀水灵秀的景象，场景时间很短，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也只有三四息。

“这铜镜乃是我昔日从一天雷卫手中所得，有记录岁月之能，水师兄可检查一下其中禁制，看是否有伪造的情况。”

商洛一念解除自身与铜镜的联系，将其推至水长生身边。

铜镜不过是一中品法器，算不得贵重，唯一有些价值的也就是他之前记录些的山水风光和乐沁瑶那小丫头出糗的画面。

这些画面他都确认过没有什么会暴露底细的东西，至于乐沁瑶的存在被水长生知晓后，可能被水长生拿来利用？

那首先得水长生杀了他，从他手中夺走空藏山再说。

而他，忌惮水长生不假，但这份忌惮却不意味着他在生死之战中会怕对方。

看着镜中画面，水长生面无表情，只是商路从那稍瞬即逝的紊乱气机中还是看出了些东西，水长生并未如表现这般淡然。

“那一日，阴蚀王联合我等十余人与赵昊空以及修罗血国决战，我有个癖好，喜欢用法器录些东西，谁知无意间录下了灵秀死时的画面。”

讲到这里，商洛长叹一声，语带悲戚道：“可惜当时我被阿修罗大军所牵制，没办法腾出手去救下灵秀，这点还望水师兄莫怪，当然，杀灵秀的凶手已经伏诛，师兄勿要担心。”

水长生深深地看了商洛一眼，也未祭练铜镜，直接将其推回。

商洛的话，他并未全信，至少那句没办法腾出手去救，在他看来纯粹是假话。

不过他也清楚，即便是商洛真的出手救人，他这儿子也无非是早死晚死，死在阿修罗之王之手，又或是死在其他人手中的区别。

而这种结果，他早有预料。

“林师弟不必介怀，那孩子的死也是命数使然，怨不得旁人。”

水长生并未询问水灵秀的尸骨，严格来说，水灵秀这等级的修士不练成白骨傀实属可惜，但奈何画面中的水灵秀尸骨无存，被阿修罗之王直接斩成了血雾。

实际上，水长生不知道的是，在十二时辰鬼拨动时间线之后，水灵秀复活，虽然水灵秀最后还是死在了吸血魔树下，可尸骨却是保留了下来，当然，最后是被烈日赤焰连着那嗜血魔树一起烧成了灰烬。

心中，一丝芥蒂缓缓消失，水长生望向商洛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说到底，那始终是他的儿子，他固然早就做好了水灵秀身死的准备，可若真是商洛杀了他儿子，他心中难免会有些介怀。

饮了口茶，平复了心中皱起的一丝涟漪，水长生继续道：“其实，我今日找林师弟过来，并非是想对灵秀的死进行追究，而是希望师弟你能放弃推举翟临天，而去推举顾昔辞。”

“顾昔辞？”商洛上身微微后仰，惊奇道。

“不错。”

“水师兄可否说个理由？”沉思片刻，商洛眼中闪烁着好奇。

对他而言，事实上选谁都无所谓，即便是万长青的心腹狗王樊伉成了十席，对他威胁也不大，所以，给顾昔辞自然更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