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庆沉着脸,小心地控制着乌铁刀上的力道,慢慢将刀身从泥土里抽了出来。用炭笔在木标杆上做下一个记号。
二十多根标杆全都有了画痕之后,轩辕同和娄钟执着铁锹谨慎地往下挖土。
黄花簇新的小怀香,花到荼蘼的迷迭香,被毫不怜惜地连根铲除。
黑沃泥土下是一块石碑。篆字密密麻麻,记述着石碑主人的生平——何时生人;生平经历;而在死亡这一块,更是不惜耗费大量笔墨,将其死因,遇害的地点、时刻,仇家何人,死前惨状一一详细记载,不厌精细。
石碑上的最后一块污泥被擦去后,良庆看到了最关键的字眼——金鸾杰!
回头看穆典可,一贯隐忍的女子眼中蓄着大颗泪,却咬着牙没让它掉下来。
“往下挖。”她用口型说道。
石碑的四边紧邻着其它石碑,接缝严密,想要撬开并不容易。最后还是良庆亲自上阵,以刀尖破入石缝,全凭过人臂力带动碑缘一点点攒行上移,才将石碑撬起了一角。
娄钟、轩辕同等几个铁护卫一起上前,合力将这块足高八尺厚逾五寸的巨型石碑抬了起来。
碑下的情形让所有人瞬时呼吸一滞。
穆典可说得没错,味藏味藏,藏的不是酒味,而是火药味。
石碑下面,全是盘着引线的火药箱!
***
“谭爷,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吗?”
说话的是一个叫王芒的人,到谭周手下做事有些年头了。志大才疏,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故而谭周很多事都并不瞒着他。
“还能怎么办?”比起王芒的焦虑躁动,谭周反倒格外平静,听不出对失去这个杀死金雁尘的大好机会的惋惜:“金六能活到今天不是没有原因的。你以为等你把酒打翻,弄出了天大的动静,他会返回来一探究竟吗?他只会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要的是万无一失。
必须在金雁尘完全进入四进院之后再点燃引线。届时五座院落下堆藏的火药一起爆炸,彻底断绝他的生机。对于这个总是绝地逢生,制造意外的对手,谭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
“我们还有机会下手吗?”这是王芒最担心的问题。
如果金雁尘就此一去不复返,岂不意味着他们要一直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没有阳光,没有新鲜的食物,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
王芒所不知道的是,他们藏身的这间地下暗室的顶板并没有牢固到可以抵御一整个酒庄五进院同时爆炸所产生的冲击力。
金雁尘不来,他还可以像只老鼠一样活着。金雁尘来了,就是他粉身碎骨,长眠地下的那一日。
这座暗室,也是谭周为他们备下的墓室。
“他一定会来的。”
谭周说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过不去的劫。金雁尘的心劫,就是十一年前,被他的祖父锁进密道里,在全家人遭遇屠杀的时候,他却独自走上了求生的道路。
他的叔叔伯伯们是怎么死的,被谁杀死的;他的兄弟临死有多痛苦,诅咒了谁;姐妹受了谁人凌辱;我不信他不想知道。
……
我都给他准备好了。”
谭周的脸隐在地底的黑暗里,尽管看不到表情,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种极度嗜血的残忍和兴奋。
“小穆四,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