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典可生了,你知道吗?”
穆绵朵进门时挡了下天光,绣绷上张着的绢面倏忽一暗,穆清桐手停针,待她走过后再接着绣。
绣帕半成,晴湖小重山,是亡夫杭弊畎的图样。
这样的帕子,她一年要绣上好几幅,用不完,就在箱箧里存着。天上人间,也无处寄予。
“嗯。”她低应了一声,“南楠来找过我了,她探到了二叔今日会上常家堡,想约我一道去送礼探望。”
“还真是痴情。”穆绵朵嗤笑了一声,“她也不想想,叔要是看得上她,何至于到现在都不松口,让一个大姑娘追在身后七八年——真不怕叫人耻笑。”
丫鬟们不知叫穆清桐打发去了何处,穆绵朵坐下自斟茶水,没忘了给穆清桐也倒上一杯。
换做从前,她是不必在穆清桐面前如此伏低做小的。
可是三年前一场大动荡,死了穆放鹤,又连折穆砺勤和穆砺志两兄弟,青山的光景就大不如前了。
——论情分,穆沧平只认穆放鹤;对他有用场的,也只穆砺勤和穆砺志二人。穆砺行和穆砺学本事一般,他是不怎么瞧得上眼的。
祖宅这几年就只剩下个面上风光了。
且不说穆砺勤还被扣上一个弑父的罪名,大房的处境,在整体式微的青山当中,也算尴尬的。
她自然不能够再摆青山六小姐的谱了。
而这一切,皆拜穆典可所赐。
“刚在门口,看见新宅的门开了,三弟妹正叫人往车上搬东西呢。那阵仗大的,活像搬家似的。”
穆绵朵嗤之以鼻,“看她平日里温吞,不争不抢的,功夫全做在暗处了。打那扫把星回洛阳,一个宅子里住着,巴结伺候得别提多用心。常家堡老爷子稀罕她那闺女,江湖皆知,叔面前也得脸,便宜都叫她占尽了。”
“不争不抢的人,心最明。”穆清桐淡淡说,举针在鬓发上擦了下,道,“这种话以后少说,不知道她家那位什么性子?最是护短的一个人。”
穆绵朵就闭嘴了。
穆子焱的护短不讲理,当初与穆典可起冲突时,她是见识过的。
穆沧平在场都镇不住。
要真让穆子焱知道自己背后数落他媳妇,提刀砍上门都有可能。
其实她对庾依本人是没太多意见的。
只是见不得穆典可得意。
便又接着说穆典可,“老天不开眼,竟叫她头一胎就得了儿子。母凭子贵,今后益发张狂了。”
穆清桐听穆绵朵叨叨地抒发着怨念,有时回一句,有时不答。
她心里有事。
昨日穆冈同他说,过两天要有个东平来的后生上门与她论剑道。年纪比她小了没几岁,妻病亡后一直未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是又要相看的意思。
今年开春之后,已是第三个了。
参照之前那两个的人才家世,这一个定然差不了,诸方面条件只会更好。所以愿娶一个徐娘半老的寡妇为妻,原因自不消说——她是穆沧平的侄女。
她一再婉拒,穆沧平依旧坚持,不晓得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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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霜下了好几场了,打得阶前雁来红色红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