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间他在熟悉不过的房间,也是他噩梦的开始。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突然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明显缩小了一倍的身体,那是六岁时的自己。
耳边还有抽泣声传来,是周小春的,他默默地低着头,忽然想起了一切。
他许下了一个心愿,找到自己丢失的玻璃珠。
在那个疯狂的夜晚,晕倒的瞬间,他将很多东西遗忘。他变得讨厌圆的东西、讨厌猫咪、讨厌绘画。
可是他所有的厌恶,是来自他对这些事物的喜爱。因为承受不住吞下珠子的猫,在自己眼前被高跟鞋一点点地杀害,他的潜意识在选择遗忘的同时,为了避免他再次想起,还选择了厌恶。
而导致那一切发生的源头,是因为他对于绘画的热爱。
如果那晚他没有闹着反抗不去上钢琴课,不坚持要去学习绘画,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他这样认为着,在潜意识里留下了一个引导,不仅让他厌恶了这些事物,还让他不再反抗菲斯希尔的命令。
那个玻璃珠代表的不仅仅是颗玻璃珠,还有他对于绘画的热爱。玻璃珠只是一个象征,象征着他内心最深的渴望,而他对于吴棉的爱,早在那个男人抛弃这个家的时候就渐渐逝去了。
至于菲斯希尔,他对她的爱,也被对方慢慢地以残忍的手段磨去了。
但他们毕竟是他的父母,也一起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所以他始终对他们产生不了多少恨意。
现在,菲斯希尔已经死了,他没有见到菲斯希尔的死亡现场,只是在太平间里看到了她。
菲斯希尔的脸已经被清理过了,她看上去很安详,嘴角似乎还有着一抹笑。她的死对克莱斯特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甚至还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不是因为他和女仆一样有着受虐倾向,而是因为菲斯希尔是他的母亲。
尽管对方做过许多一点也不像是位母亲能做出的事情,尽管他对菲斯希尔的爱已经所剩无几,可这一刻,他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怔怔地看着菲斯希尔,内心情绪起伏不定,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谈不上爱,说不上恨,没有多少解脱,只是觉得悲伤,深深地悲伤。
然后一切归为了平静,成为了迷茫。
“克莱斯特。”郑忠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抬起了头,茫然地看着对方。
“从此,没有人能束缚着你,没有人会去命令你,你的伤痕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再勉强你。”莫酩淡淡道,“你脱离了人类感情上的最深禁锢,你自由了。”
“……自由?”克莱斯特轻轻嚼着这两个字,忽而惨然一笑,“可我并不觉得高兴。”
“是吗?”莫酩一步步地来到了他的身前,嘴角的笑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他低下了头,俯身侧在克莱斯特的耳边,淡淡道:“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你不会再惶恐度日,你可以和陈奇一起打游戏到天明……没有疼痛、没有虐待,你的内心难道没有一点点的雀跃?”
克莱斯特沉默了,对方的话勾起了他内心的期望,那些都是他曾经艳羡过的事情,只是后来也被深埋在了心底。
莫酩轻笑了一声,抬起了头,说道:“愿已成,你可以付出代价了。”
顿了顿,他回过了头,看向了抱着画仍旧抽泣着的齐一一,挑了挑眉,说道:“小朋友,你想不想换个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