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里至少还有着三只鬼,两个在画里游荡的,以及一件安静的白色连衣裙。
随后,包卫年的脚下出现淤黑的鬼血,阎舟的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滩白色的粘稠水坑,二人同时消失在了这个朦胧的广场里。
现实的广场中。
一胖一个高的两个身影出现,而在广场的地上,一幅里面有两只鬼不停游荡的油画,静静的立在那里。
只不过。
阎舟和包卫年谁都没有注意到,那鸭舌帽的头颅上已经没有了那顶红色鸭舌帽的存在。
在现实的广场中,一顶红色的鸭舌帽飘在空中,像是被风吹走了一样,飘向了未知处。
时间回到了“阴官”范曾被拉入鬼血前的那一刻。
“最终还是败了啊。”
范曾的骷髅眼眶看着天空,心里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结局,虽然有些不甘,但也不得不认命:“也罢,舟先生毕竟是一个俱乐部的领头人,是两生花的干部,本来就不是孤身一人,和我们这样的人有着本质区别。”
哪怕是被这些手拽到未知的地方去,自己会不会死不知道,也许会失去一具死人的身体,也许会被其中蕴含的凶险杀死。
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赎业的指示没有在期限内完成,这个楼层的所有人都会被湮灭在业火里。
今晚的零点一到,自己就会化为烈火中的烟尘,随风逝去。
到时候,这支已经登上三层,快要正式加入资深赎业者行列的小队就会覆灭,他们曾经所有留下的痕迹也会消失,然后被他们所认识的人遗忘,就好似从未存在过一样。
赎业失败的人,连名字都不曾留存。
这就是为什么队伍里只有三个人的称呼是本名的原因。
灵媒和告死者从来就不认为自己可以完成所有的赎业指示,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姓名留下,早已等待着成为尘灰的那一天。
他们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最后,带着遗憾和落寂,范曾的脑袋也沉入了鬼血中。
“亡人”,“画像”,“鬼祭”,“还乡”,“阴债”,“前世”,“死或生”。
完成这七次赎业,他们就有了离开这座公寓或者登上公寓最顶层的选择。
但可惜,除了那个只存在于公寓传说中的“七业生”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从七次赎业里活下来,从这个痛苦的轮回中解脱。
在晚上零点的那一刻。
在某个被世人称为“桃源村”的村子内,有一片被小河围住的茂密树林,树林前有一座老屋,老屋的对面有一棵足以十人合抱的参天大树,树上刻着一个孤独的人名,“呈园”。
在那片有些阴森的树林里。
一棵树干上刻着“范曾”两个字的小树忽的燃烧了,烧起了通红的火焰,冒着黑烟,慢慢的烧成了灰烬。
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老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东西,走出了屋子,泛黄的眼睛看着那树林里缓缓升起的一道黑烟,目光悠远,面目沧桑。
小树烧尽的那一刻,还未烧尽的树根中露出了一张照片,那是范曾同他生前家人的合影。
照片内,范曾父母健在,妻子和女儿展着笑颜。
一阵风吹过,那些黑色的木灰被吹散了,散到不知道何处,直到消失不见。
照片内,范曾的身影消失了,只剩下了四个人的存在,他们都已经没有了笑脸。
风吹过树木,传来“沙”“沙”的声音,除此之外,天地一片寂静。
“我们...终究还是不能赎清自己的罪业么?”
“好不甘心啊,好不甘心...”
“好想回家一趟,好想回去看看他们,我不想他们就这样忘记我,我不想我的人生就这样结束...”
“我还没有和她告别,我还没有看着她长大,我还没有为他和她尽孝,我...我还真的不想死啊...”
“我不想他们...忘记我...”
“范...曾...”
这些“沙”“沙”的声音传到了老人的耳边,就好像又有一个不甘的灵魂化为了尘烟,随风而逝,只留下这不愿离开的低语,久久的回荡在这里。
随后,老人幽幽的叹了一声,其中仿佛饱含着无数的情感,已经跨越了无数的此去经年。
老人还是进入了树林,捡起了那张照片,回到了屋内,在照片上写下了“范曾”两个字,又将照片钉在了屋内的墙壁上。
似乎是照片和名字的作用,树林里的风停了,那些好似一个人低语的“沙”“沙”声也消失了。
那张照片中的一家四口又变回了一家五口,他们又展开了笑脸。
可以清楚的看见,在那老屋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钉满了写着人名的照片。
想应的,那棵刻着人名,有着十人合抱粗细的参天大树,又粗了一分。